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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新王的加冕,与旧皇的囚笼


旧王已死。

尘埃落定,血迹未干,高天原内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琥珀,将所有人的惊骇与茫然封存在其中。

那具属于“橘政宗”的苍老躯壳瘫在地上,像一具被抽干了所有内容物的皮囊。

新王……当立?

沈云轩那云淡风轻的声音,像一滴滚油精准地滴入一盆冰水,在高天原那凝固到近乎窒息的空气中悍然引爆。

“滋啦——!”

所有人的神经都仿佛被这无形的声响狠狠烫了一下。

犬山贺那张刻满了岁月风霜的老脸,每一道皱纹里都似乎藏着尸山血海的故事。

此刻,他脸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抽动了一下,那是一种极力压抑却终究泄露了一丝的震惊。

他的目光越过瘫软的赫尔佐格,落在那个依旧跪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源稚生。

曾经的少主,曾经的天照命,曾经的蛇岐八家第74代大家长。

他跪在那里,仿佛一尊被抽走了神性的石像,英俊的脸上是死灰色的空洞。

灵魂好像真的在那场残酷的真相揭露中,被彻底抽干了。

犬山贺的眼神复杂得像一盘难解的棋局。

怜悯?或许有一丝。毕竟,这是一个被最尊敬的“父亲”欺骗了数十年的可悲棋子。

但那丝怜悯,在接触到现实的冰冷时,瞬间便蒸发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极道枭雄冷酷到骨子里的现实考量。

一个家族的领袖,可以不够强大,可以不够聪明,甚至可以不够仁慈。

但唯独,绝不能失去判断力,绝不能成为敌人的傀儡。

源稚生,将自己最大的敌人当作父亲崇拜了十几年,甚至为了这个“父亲”的意志,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弟弟。

他已经不仅仅是犯错,他是蛇岐八家千年历史上最大的耻辱,是悬在所有人心头的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不再是那柄最锋利的刀。

他成了一件……沾染了剧毒的易碎瓷器。谁碰,谁死。

风魔小太郎,这位万年面瘫的忍者之王,眼帘低垂,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他搭在膝上,那双稳如磐石、能精准掷出致命手里剑的手,指节却在和服之下无意识地缓缓收紧,骨节发白。

他们这些家主,这些在黑暗中行走了近一个世纪的老狐狸,目光在电光石火间交错。

那眼神的交汇,无声,却胜过千言万语。

犬山贺的眼神在说:源氏,必须废黜。

风魔小太郎的眼神回应:无可避免。

龙马弦一郎那戴着眼镜的斯文面孔下,眼神闪烁:家族的稳定高于一切。

樱井七海,那位以美貌和铁腕著称的女家主,眼神冰冷:清理掉污点,是唯一的选择。

一场最残酷的利益交换,在无声中完成。

他们用眼神宣判了一个时代的死刑。

源氏的时代,结束了。

那么,新的时代,该由谁来开启?

他们的目光,像一群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不由自主地越过那个神明般恐怖的男人——沈云轩。

他们甚至不敢在他身上停留超过半秒,那目光中充满了敬畏、恐惧,以及深深的排斥。

最终,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了那个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女孩身上。

上杉绘梨衣。

穿着火红振袖和服的女孩,像一朵在尸骸上盛开的,不染尘埃的彼岸花。

上杉家的血脉,传说中的月读命,影皇的直系后裔。

更重要的是,她是“皇”!是蛇岐八家血脉的顶点,是他们法理上唯一无可争议的领袖。

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一个完美的、能够堵住悠悠众口的答案。

只是……

一想到要向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心智如同孩童的女孩俯首称臣,他们那份根植于血脉深处、与生俱来的极道骄傲,又像被无数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心脏,刺痛难当。

至于沈云轩……

这个念头仅仅是在他们脑海中闪过一瞬,就被立刻毫不犹豫地掐灭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

让一个来路不明、血统诡异、手段狠辣到近乎魔鬼的“外人”,来当蛇岐八家的大家长?那他们蛇岐八家,究竟还是不是蛇岐八家?他们是东瀛极道的皇,不是某个过江猛龙的东瀛分部!

他们宁愿拥立一个心智不全的傀儡,也绝不可能将延续了上千年的基业,交到一头来历不明的过江猛龙手中。

这是他们最后的、也是最顽固的底线。

“这个杂种,交给我。”

一个嘶哑、干涩,却又充满了复仇快感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个一直沉默的上杉越,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赫尔佐格的身前。

他那佝偻的背影此刻仿佛被注入了钢铁,挺得笔直。

他伸出那只布满老茧、仿佛能轻易捏碎钢铁的手,像拎一只待宰的小鸡一样,再次将那具属于“橘政宗”的苍老身体从地上提了起来。

赫尔佐格的身体在他手中软得像一滩烂泥,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哈哈……哈哈哈哈……赫尔佐格,我的……好朋友。”

上杉越的脸上,绽放出一种混合了癫狂与灿烂的笑容。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不再有平日的慵懒和随和,取而代之的是两团熊熊燃烧名为“复仇”的鬼火。

那笑容,让在场的所有极道巨擘都感到一阵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的寒意。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上杉越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对情人低语,但每个字都带着地狱的寒气。

“死亡对你这种人来说,是太奢侈、太仁慈的恩赐了。”

“我会把你关在源氏重工最深的地牢里。那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什么都没有。我会亲手给你接上最好的营养管,保证你这具身体能一直活下去,直到每一寸肌肉都腐烂,每一根骨头都风化。”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但那股疯狂的恨意却越来越浓。

“我会让你清醒地品尝我这几十年来所承受的所有痛苦,而且是千倍、万倍。”

“你会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会感觉到自己皮肤老化的过程,你会乞求,会哀嚎,但你唯一的观众,只有我。”

“我会成为你唯一的狱卒,亲自看守你。无论是谁,想来救你,或者想提前结束你的痛苦……都得先从我这把老骨头的尸体上跨过去。”

说完,他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众人,就那么提着那具已经因为极致恐惧而彻底瘫软、甚至开始失禁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向高天原的出口。

他那佝偻的背影,在奢华璀璨的灯光下拉得很长很长。

在这一刻,却显得比远处的东京塔还要高大,也还要孤独。

路明非在角落里看得目瞪口呆,他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快要冒烟。

他凑到楚子航身边,用气声逼逼。

“师兄,我收回我之前的话。这他妈哪是什么家庭伦理剧,这他妈是《基督山伯爵》的黑道复仇版啊!还是现场直播、不打码的那种!太……太硬核了!”

恺撒端着酒杯,优雅地抿了一口香槟,但杯中金色的液体却无法温暖他海蓝色眼眸中的思索之光。

他看着上杉越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心思各异的家主,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个一切风暴的中心——沈云轩身上。

权力的真空,出现了。

而眼前这个男人,显然不满足于仅仅是戳破谎言,他要亲手塑造新的秩序。

赫尔佐格的傀儡被带走了,但高天原的闹剧却远未结束。

权力的牌桌上,真正的赌局才刚刚开始。

犬山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

作为在场资历最老的家主,他必须站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他缓缓站起身,对着沈云轩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试探。

“沈先生,今日之事,是我蛇岐八家之耻。多谢您为我们揭穿了这个卑鄙的叛徒,此份恩情,我等铭记于心。”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试图将主动权拉回自己这边。

“只是,大家长之位,事关我族千年传承,兹事体大,还需从长计议。我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云轩抬手打断了。

沈云轩甚至没有看他,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源稚生身上。

他迈开脚步,径直走到了依旧跪在地上的男人面前。

他没有弯腰,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灵魂已经破碎的男人,用一种近乎冷酷,不带任何情绪的平静语调开口。

“虽然你弟弟还活着。”

“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

沈云轩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怜悯。

“那个让你感到愧疚、让你痛苦了十几年的所谓‘真相’,只不过是赫尔...佐格为你精心编排的序幕。一场让你心甘情愿成为他手中之刀的开胃菜。”

“真正能让你绝望的东西,还在下面等着你。”

沈云轩抬起手指,随意地指向脚下那光洁如镜的地板。

“有空的话,自己去源氏重工的地下深层看一看吧。一层一层地看,不要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那里,会给你一个……不一样的惊喜。”

他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把淬了剧毒的钥匙,被他随手丢在了源稚生的面前。

他没有明说,那下面一层层被改造成人间地狱的死侍研究基地。

他也没有明说,那些被当做实验素材、被残忍折磨的“鬼”,有多少是源稚生亲手下令“处理”掉的,血统失控的家族弃子。

有些伤疤,必须由自己亲手揭开,那流出的血,才足够滚烫,足够灼心,足够刻骨铭心。

只有这样才能将一个人的信仰,连根拔起,碾成粉末。

当一个所谓的英雄亲眼目睹了自己所谓的“正义”为何物,才能做出真正的改变。

做完这一切,沈云轩终于转过身,第一次正眼面对着那一众神情复杂的家主。

他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礼貌而疏离,仿佛带着精确刻度的微笑。

“诸位,关于大家长的人选,不必那么为难。”

他轻轻地,用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柔,将一直紧紧抓着他衣袖的绘梨衣,拉到了自己身前。

女孩有些不安地看着周围那些陌生的,带着审视与敬畏的目光,玫瑰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怯意,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沈云轩的手稳稳地扶着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然后,他环视全场,一字一顿地说道。

“上杉家的公主殿下,‘皇’的直系后裔。她才是蛇岐八家最正统的继承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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