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地狱的门扉，与君王的野望
沈云轩的声音，在高天原那过分安静的空气中显得清晰而又具备一种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她才是蛇岐八家最正统的继承人，不是吗？”
这句话像是一块经过精密计算后抛出的巨石，精准地砸入了在场所有家主的心湖，激起万丈波澜，却又不敢让一丝涟漪显露于色。
犬山贺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风魔小太郎那一直低垂的眼帘，也缓缓抬起，精光一闪而逝。
来了。
这才是这个男人的真正目的。
他没有选择自己坐上那个至尊之位，而是推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反驳的完美的人选。
拥立上杉绘梨衣为新的大家长。
这个提议，像一把精巧的手术刀，瞬间解剖了所有家主心中最复杂的困境。
首先，它维护了蛇岐八家血统的纯正性与传承的法理性。“皇”的后裔登基，名正言顺，足以告慰祖宗，安抚下属。
其次，它安抚了眼前这位刚刚展露出雷霆手段，神鬼莫测的强者。将他最珍视的女孩推上高位，这无疑是最大的示好。
最关键的是，这个选择，将沈云轩本人挡在了权力核心之外。他成了“皇”的守护者，而不是“皇”本身。这给了他们这些老狐狸一丝喘息和操作的空间。
至于一个心智不全的女孩如何统领整个东瀛极道？
这并不重要。
他们有的是时间和手段，将这位“公主殿下”，塑造成一个他们需要的、听话的、高贵而无害的象征。一个活着的图腾。
想到这里，犬山贺那张紧绷的老脸，终于缓缓松弛了下来。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一份包裹着屈辱的糖衣，但他们必须吞下去。
“宫本君。”
犬山贺忽然侧头，看向那个戴着玳瑁眼镜、一脸学者气的年轻家主。
“你觉得呢？”
宫本志雄，岩流研究所的所长，蛇岐八家的技术核心，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他没有看犬山贺，而是看着沈云轩，冷静地开口。
“犬山先生，我只关心实际问题。一位无法正常沟通的大家长，如何审批岩流研究所每年数十亿R元的研发预算？如何签署那些涉及最高机密的文件？如何应对瞬息万变的外部局势？”
他的问题很尖锐，直指核心。这并非挑战，而是一个技术官僚最直接的担忧。
高天原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犬山贺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他盯着宫本志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重。
“宫本君！现在是讨论预算的时候吗？活下去！让蛇岐八家这个名号能够继续存在下去，才是我们现在唯一的议题！你明白吗？”
宫本志雄沉默了。他当然明白。犬山贺的话，是在提醒他，也是在提醒所有人——桌子对面的那个人，随时可以掀桌子。
犬山贺不再理他，而是再次转向沈云轩，深深地弯下了他那高傲了一生的腰，这一次，姿态放得更低，语气也更加诚恳。
“沈先生所言极是。宫本君的担忧，不过是些细枝末节，我等自会妥善解决。蛇岐八家，恭迎公主殿下，执掌大权。”
随着他的表态，风魔小太郎、龙马弦一郎、樱井七海……所有家主，都整齐划一地起身，对着那个依旧有些茫然无措、紧紧抓着沈云轩衣角的女孩，垂下了他们那高傲了半生的头颅。
“我等，恭迎公主殿下！”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这座象征着东瀛极道最高权力的殿堂里回荡。
声浪撞在墙壁上，又反弹回来，仿佛在宣告一个旧时代的彻底终结和一个新时代的仓促降临。
绘梨衣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沈云轩身后缩了缩。
她的小脑袋瓜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那些人齐刷刷低头的样子，还有他们眼中复杂难明的神色，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她拿出随身携带挂着小怪兽挂坠的可爱小本子，用娟秀的字迹飞快地写下一行字，然后举到沈云轩面前。
【他们为什么都看着我？还对我鞠躬？】
沈云轩低下头，看着那行天真的字，又看了看女孩那双清澈中带着一丝困惑的玫瑰色眼眸，嘴角的笑容终于多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暖意。
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轻轻地揉了揉她柔顺的暗红色长发，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柔声说。
“因为他们以后都要听你的话了。”
绘梨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大眼睛眨了眨，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然后，她又飞快地写道。
【那我可以让他们以后都不准打扰我们打《街霸》吗？】
沈云轩看着那行天真烂漫的话，终于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当然可以。”
他轻声回答。
“这是你作为大家长的第一个命令，我会帮你执行。”
这场仓促、诡异，甚至有些荒诞的“加冕典礼”，就在这样超现实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
家主们带着各自复杂的心思，匆匆离去。
他们需要时间去消化今晚发生的一切，更需要立刻返回自己的地盘，重新布局，来迎接这个即将到来的、属于“公主”的新时代。
暗地里的合纵连横，恐怕在他们走出高天原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而那个曾经的“大家长”，源稚生，也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路明非的视线捕捉到了他离去的背影。
那不是一个人的行走，更像是一具被抽空了骨架的衣服在风中漂浮。
他走路的姿势很怪，像是木偶的线被剪断了，每一步都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散架。
路明非忽然觉得，沈云轩刚才那几句话，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残忍一百倍。杀人不过头点地，老大这是……诛心啊。
他打了个寒颤，决定以后就算得罪小魔鬼，也绝不能得罪自己这位老大。
高天原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沈云轩一行人。
路明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的T恤都湿透了。
他一屁股瘫坐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吐槽。
“我靠，老大，这回真是玩儿大了。你这等于是一晚上，就把整个东瀛极道的服务器给格式化重装了啊！这下牛逼了，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在东京横着走了？去秋叶原买手办是不是能直接打骨折？”
恺撒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他端着一杯未喝完的香槟，缓步走到沈云轩面前，那双海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既有凝重，也有兴奋。
“我收回之前对你的所有评价。”
恺撒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丝属于加图索的骄傲，更多的却是一种棋逢对手的认可。
“加图索家追求权力，但我们的手段是规则下的博弈。而你……你在创造规则。沈云轩，你不是疯子，你是一个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更高明的……棋手。”
楚子航依旧沉默，但他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此刻却明亮得惊人。
他看着沈云轩，看着他身后的绘梨衣，内心正在进行着高速的分析。
他没有选择自己登基，而是拥立绘梨衣，既获得了大义名分，又将自己置于暗处，规避了所有风险和责任，却手握真正的实权。这不是力量的强，是战略层面的……无法战胜。
最终所有的分析都汇成了一句话。他郑重地说出了三个字。
“你很强。”
这三个字从楚子航嘴里说出来，其分量不亚于一场惊天动地的赞美诗。
沈云轩对他们的反应不置可否，只是牵着绘梨衣的手，走到了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东京的夜景在他脚下铺开，宛如一片倒映着亿万星辰的黑色海洋，繁华，璀璨，也冰冷。
绘梨衣乖巧地跟在他身后，小手依旧紧紧地牵着他的衣角，仿佛那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的锚点。
沈云轩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这片由钢铁、玻璃和霓虹灯构筑的森林，望向了更深、更远、更黑暗的地方。
赫尔佐格这具名为“橘政宗”的傀儡覆灭了，但这盘大棋，不过是刚刚清掉了一枚过河的卒子。
那个老鬼的本体，还像一条剧毒的响尾蛇，潜伏在东京上某个未知的阴影里，舔舐着伤口，随时准备着下一次致命的扑咬。
虽然一刻都不间断的酷刑，可以让他一直进行精神上的折磨，相当于给他套上了一个无时无刻都存在的负面BUFF。
并且以他那种疯狂而又惜命到极点的性格，下一次，他绝不会再轻易露面。他会躲得更深，准备得更充分，动用的力量也会更加恐怖。
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刻意隐藏自己的臭虫，无异于大海捞针。
除非……
沈云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充满了野望的冰冷光芒。
除非，自己能拥有……制定游戏规则的权力。
他的意识沉入脑海，那本厚重神秘的翠玉录无声地翻开。
没有文字，而是一幅流光溢彩的动态星图。
一尊散发着无尽威严的破碎白色王座影像，在他脑中轰然凝聚，无数信息如血色的丝线般涌入他的感知。
【升格之路·白之王座】
那不是冰冷的知识，而是一种来自血脉最深处最滚烫的渴望。
【……吞噬君王之血，补完自身法则。集君主之权柄，或，夺取白王之圣骸。以身为炉，以权柄为火，重铸王座，君临尼伯龙根……】
尼伯龙根。
由龙王的精神力构筑而成，介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小世界。
在自己的尼伯龙根里，龙王就是无所不能的神。
只要自己能坐上白王的王座，获得编制尼伯龙根的能力。
那么无论赫尔佐格那只卑劣的虫子，躲在东瀛的哪个角落，只要他还属于这个世界，就会被自己的尼伯龙根所覆盖。
到那时他将无所遁形，如掌中之纹，清晰可见。
真红之井。
传说中八岐大蛇沉睡的地方。
但是沈云轩心里清除，所谓的八崎大蛇，它只是一个……吞噬了白王圣骸，却又无法完全消化，最终在漫长岁月中异化而成的一个畸形的可悲怪物罢了。
而沈云轩的目标，就是那怪物体内，那块作为其存在核心的……白王圣骸。
“绘梨衣。”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高天原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
女孩仰起小脸，玫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倒映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沈云轩转过头，看着她纯净的眼眸，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又灿烂的弧度。
“想不想……去看一场真正的烟火？”
绘梨衣的眼睛亮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沈云轩凝视着下方那片黑暗，轻声补充道。
“一场，比迪士尼乐园的烟火，还要盛大、还要漂亮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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