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棋局
“啪。”
那一声响指,清脆得像是冰块在百年威士忌中碎裂。
它并非蕴含任何毁天灭地的能量,却像一枚凌驾于所有法则之上的密钥,精准地插入了名为“时间”的古老锁孔,然后,向着相反的方向,轻轻一拧。
被“时间零”冻结的一切,没有如昂热预想中那般恢复流动。
它们……被覆写了。
墙上古董钟倒转的指针,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中,并非断裂,而是融化成了水银般的液体,在表盘上蜿蜒流淌,重新汇聚。
最终那些液态的金属组成了一个古朴、威严、且充满了绝对寂灭气息的龙文——“寂”。
光柱中静止的灰尘,并非湮灭,而是在无形的力量下聚合、旋转。
它们被赋予了质量与光芒,最终化作一颗闪烁着璀璨金光的微小星尘,温顺地悬浮在沈云轩的指尖。
恺撒那只酒杯上蔓延的冰裂纹,并非逆向愈合。
在那裂纹的尽头,一朵朵由冰晶雕琢而成繁复至极的玫瑰,无声地绽放开来,每一片花瓣都倒映着昂热那张写满惊骇的脸。
整个办公室,宛如一个被更高权限者强制接管的服务器。
所有的底层代码都被暴力篡改,一切的运行逻辑都陷入了更高维度的绝对掌控之中。
昂热那张历经百年风霜、古井无波的脸上,那份属于屠龙狮王的优雅与从容,第一次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名为“臣服”的本能恐惧。
他引以为傲的言灵领域,他最大的依仗,他用以审判无数龙族血裔的“神之权柄”,在这个男人面前,脆弱得就像沙滩上孩童堆砌的城堡。
不,甚至连城堡都算不上,它只是一捧沙,被浪潮轻而易举地抹平,甚至被重新塑造成了浪潮想要的模样。
他的龙血在哀嚎,在战栗,像是在朝拜一位行走于人间的真正君主。
这不是挑战,这是觐见。
“时间,可以流动了。”
沈云轩的声音很轻,却像创世神的第一句箴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被篡改的法则被固定下来,空气恢复了流动,心跳恢复了搏动,所有人的思维都从那片凝固的泥沼中被解放了出来。
但没有人说话。
整个顶层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空调系统发出的微弱嗡鸣,像是在为某个时代的终结,奏响挽歌。
昂热死死地盯着沈云轩,他试图从那双深邃如宇宙星空的白金色眼眸里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但看到的只有漠然,一种神明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他想要愤怒,想要咆哮,但他体内的龙血却像被冻成了冰坨,连一丝一毫反抗的意志都无法凝聚。
这已经不是言灵的对抗,而是生命位阶上无法逾越的绝对碾压。
“校长。”
沈云轩把玩着指尖那颗由尘埃化作的星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就算你是复仇男神,也得接受现实,不少吗?”
这句轻描淡写的评价,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昂热的灵魂之上。
“你……”
昂热强行压下血脉的战栗,百年狮王的骄傲让他试图挺直脊梁,但那股源自生命本质的威压,却像一座无形的山岳,压得他骨骼都在呻吟。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却再也说不出第二个。
也就在这一瞬间,数道冰冷的杀意同时锁定了他的每一个要害。
这些杀意并非同出一源,却默契地交织成一张绝杀之网。
楚子航不知何时已将手按在了村雨的刀柄上,刀鞘与刀身之间摩擦出细微的嗡鸣。
一缕缕炽热凝练的黑色火焰在他周身环绕,蓄势待发。
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冷静到极点的决绝。
他早已做出了选择,比起高高在上的指挥者,他更愿意去帮助自己朝夕相伴的朋友。
此刻,只要沈云轩一个眼神,他的刀就会斩断一切。
恺撒的嘴角依旧挂着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但他领域“镰鼬”早已无声地展开。
无数细微到肉眼无法察觉的风刃,像最致命的蜂群,将昂热的每一个退路都彻底封死。
这位加图索家的继承人,用最优雅的姿态,做出了最冷酷的抉择。
追随压倒性的力量,让家族的荣耀凌驾于一切之上,这是镌刻在加图索家血脉里的法则。昂热?他不过是一个值得尊敬,但已经过时的合作对象。
源稚生和上杉越一左一右,如两尊门神般站在沈云轩身后。
一个“王权”的重力场若隐若现,一个“黑日”的气息让空间都为之扭曲。
他们是新王最忠诚的武士,只为王的意志而动。
而最让昂热感到彻骨寒意的,是那个看起来最人畜无害的女孩。
绘梨衣安静地站在沈云轩的身侧,那双深玫瑰红色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通过小本子交流的女孩,沈云轩为她重塑了血脉,解开了她言语的枷锁,也给了她选择的权力。
她抬起头,平静地直视着昂热,用一种清脆而又带着绝对命令的口吻,轻声说道。
“任何想要伤害云轩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言灵·审判。
虽然没有真正发动,但那股直指灵魂的死亡敕令,让昂热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
他被包围了。
被他最优秀的学生们,被他最可靠的盟友,被他亲手扶持起来的力量,毫无悬念地彻底包围了。
这是一种何等的讽刺。何等的……绝望。
“另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对抗整个秘党了?”
沈云轩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
他向前走了两步,与昂热的距离拉近到不足一米,那颗星尘在他的指尖明灭不定。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沈云轩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重锤般敲在昂热的心上。
“昂热,你连你最优秀的学生都无法号令,凭什么代表秘党?你连即将苏醒的君王都毫无察觉,凭什么担任人类的守护者?”
“不,你根本就不在乎人类,你只不过单纯的渴望复仇罢了。”
“你觉得我说的对吗,复仇男神,我的好校长。”
他顿了顿,白金色的瞳眸里闪过一丝怜悯,像是在看一件即将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古董。
“你代表不了任何人。你只能代表你自己——那个纠缠了你一百多年,早已与守护无关的可悲执念。”
这番话,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昂热最柔软、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内核。
他百年的坚持,他的复仇之火,他作为人类守护者的信念……在眼前这个男人的口中,竟成了“可悲的执念”?
昂热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沈云轩说的是事实。
他看向恺撒,加图索家的继承人,此刻正用审视投资品的眼神看着他,显然,他已经成了不良资产。
他看向楚子航,那个他曾寄予厚望的少年,此刻的刀锋只为新王而鸣,冰冷而决绝。
他最后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一直躲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衰仔。
这个S级的存在,是他最后的底牌,是他认为可以制衡一切的“钥匙”。
“路明非……”
昂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最后的,几乎是哀求的希冀。
“你呢?你也要选择他吗?”
路明非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搞得浑身一激灵,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看看昂热那张苍老而绝望的脸,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里,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
他又看看自家老大那云淡风轻、帅到人神共愤的背影,那背影像一座山,能挡住所有风雨。
一边是即将沉没的破船,一边是崭新出航的旗舰。
这道选择题,对于一个衰仔来说,其实一点也不难。
路明非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沈云轩的方向,挪了一小步。
这个动作很小,但在此刻死寂的办公室里,却像一声惊雷,无比清晰。
它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昂热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他输了。输得体无完肤,输得毫无悬念。
不是输在力量上,而是输在了大势上,输在了人心上。
他所维系的旧时代,原来早已人心思变。
他缓缓转过身,不再看任何人,迈开脚步,向着电梯走去。
他走得很慢,背影不再是标枪般的挺直,而是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佝偻,像一个被时代彻底抛弃的老人。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他没有回头,只是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着空气,仿佛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听众喃喃自语。
“时机……还未到……”
“叮。”
电梯门,彻底合上。
那股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山岳,连同它所代表的整个旧时代,一同烟消云散。
办公室里的绝对威压,随着电梯门的合拢而彻底消散。
“呼——哈——呼——”
芬格尔第一个瘫倒在地,泡面般的头发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额头上,他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副劫后余生的德性。
“我……我还活着?老大!神啊!从今天起,我芬格尔·冯·弗林斯,就是您座下最忠诚的狗腿子!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去偷诺玛的私房数据,我连诺玛的一起给您打包回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路明非也一屁股坐在地毯上,感觉自己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双腿发软。
他看着沈云轩,眼神里除了崇拜,还有一丝前所未有的震撼与迷茫。
他不是在震撼老大有多牛逼,这他早就知道了。
他是在思考,当旧的秩序被如此轻易地推翻后,新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而自己,又将在这个新世界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呢,反转老大总不可能亏待自己就是了。
办公室里紧绷的气氛,终于松懈了下来。
恺撒关闭了镰鼬,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递给沈云轩,脸上带着一丝惺惺相惜的笑意。
“敬新的时代。”
“不,”沈云轩接过酒杯,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晃了晃,白金色的瞳眸里倒映着窗外的城市灯火,“一个时代结束了,但混乱,才刚刚开始。”
他看向楚子航,眼神锐利。
“昂热倒了,但秘党不会。元老会那帮老狐狸,恐怕现在已经开始准备开香槟庆祝,然后迫不及待地试图接管学院了。”
楚子航点了点头,表情一如既往地冷峻。
“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不用。”
沈云轩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
“让他们跳,跳得越高,才摔得越惨。一个不听话的秘党,没有存在的必要。棋盘既然换了主人,棋子自然也要换掉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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