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夏弥之蝶，与卡塞尔的喧嚣
芝加哥，奥黑尔国际机场。
天空像是被工业废水浸泡过的烂抹布，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夹杂着冰冷雨丝的妖风，化作无数条细鞭，抽打在航站楼的玻璃幕墙上，洇开一片模糊的水痕。
航站楼出口，楚子航站在那。
他身形笔挺，像一柄被遗忘在现代都市里的古刀，沉默地将周围喧嚣的空气切割开来。
他没打伞。冰冷的雨雾濡湿了他漆黑的短发，浸透了Burberry风衣的肩头，但他浑然不觉。
周围是涌动的人潮，拖着行李箱匆匆而过的旅客，紧紧拥抱告别的家人，嘈杂的人声与机场广播混杂在一起，像一首永不终结，独属于人间的乱糟糟的交响。
而他是这首交响里一个冷硬、突兀的休止符。
他就那么站着，双眼死死钉在手里的电子文件板上。
屏幕的冷光，把他那张俊美到毫无表情的面瘫脸，映照得像一块刚从冰库里取出的花岗岩。
照片上是一个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的女孩。
夏弥。
他的指尖在合金外壳上缓缓收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口袋里那支老旧的诺基亚，似乎还残留着几分钟前那条短信带来的震动余温。
【师兄，我穿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来找你啦。——你的小师妹，夏弥】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得像是风铃在屋檐下跳舞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精准地穿透了雨声和人声的嘈杂。
“请问……是楚子航师兄吗？”
楚子航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就像一台以纳秒为单位精密运行的超级计算机，被强行灌入了一行无法识别，带着未知病毒的代码，导致了千分之一秒的宕机。
他缓缓转身。
一个女孩拖着贴满卡通贴纸的柠檬黄行李箱，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帽衫和牛仔裤，一双帆布鞋的边缘被雨水洇湿了一圈深色。
她微微仰着头，那双笑起来会弯成月牙儿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审视，把他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她比照片上更鲜活，更有生命力。
像一束强行撕开乌云的阳光，不由分说地撞进了这片灰暗的雨幕里，连带着周围沉闷的空气，都似乎被搅动得明快起来。
“我是。”
楚子航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仿佛能让周围的雨滴结冰。
“太好啦！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夏弥松开拉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他面前，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毫无防备的笑容。
“守夜人论坛上的《卡塞尔新生入学指南》诚不我欺！帖子上说，在机场出口，看见那个最高、最帅、表情最像终结者、气场最生人勿近的，闭着眼睛认，准是楚子航师兄！”
她一边说，还真煞有介事地绕着楚子航走了一圈，像个挑剔的买家在评估一件刚刚出土的绝世孤品。
“嗯，身高目测一米八五往上，对上了。身材……哇哦，师兄你这宽肩窄腰大长腿，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平时没少在健身房下功夫吧？”
她最后停在他面前，踮起脚尖，努力想和他那双如同寒潭般的双眼对视，然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至于表情……确认完毕，型号T-800，酷毙了。”
楚子航没有理会她的俏皮话。
他的身体逻辑先于大脑思考，已经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接过了她身后那个巨大的行李箱拉杆。
这是程序的一部分：接新生，拿行李，送回学院。
“走吧。”
两个字，简洁，利落。
“哎？师兄等等！”
夏弥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
楚子航的脚步停下。
他低头，看着那只纤细白皙的手指，正轻轻地、带着一丝试探，捏着他黑色风衣的一角。
布料的触感通过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陌生，且带着微弱的暖意。
“师兄，你没带伞呀？芝加哥的雨很冷的，会感冒的。”
夏弥说着，变戏法似的从双肩包里掏出一把折叠伞，“啪”地一声撑开。
那是一把柠檬黄色的伞，伞面上画着一只正在吐泡泡的蠢萌黄色小鸭子。
在这片灰暗的天空下，这把伞简直扎眼得像是在对全世界宣告自己的胜利。
夏弥不容分说地把伞柄塞进楚子航手里，然后自己灵巧地一矮身，像只小猫一样钻进了伞下，紧紧挨着他，仰头冲他展颜一笑，眉眼弯弯，像两道初升的月牙。
“这样就好啦！我们走吧，师-----兄！”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
楚子航握着那把画着蠢萌鸭子的伞，塑料伞柄上还残留着女孩掌心的温度和淡淡的馨香。
他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洗发水清香，混杂着雨水的湿润气息，像春天清晨被露水打湿的青草地。
一种……足以让他世界里所有精密程序和严谨逻辑全部宣告紊乱的感觉。
他沉默地举着伞，迈开脚步。
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撑着一把明黄色的鸭子伞，并肩走进了芝加哥的阴雨里。
这一幕，精准地被无数双隐藏在人群中的眼睛捕捉到。
这些眼睛的主人，卡塞尔学院新闻部的“狗仔”们，在震惊了不到三秒后，瞬间用海啸般的帖子淹没了守夜人论坛
【！！！草（一种植物）！我瞎了！谁来打我一拳！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照片.jpg]有图有真相！地点奥黑尔机场，目标‘面瘫师兄’，身边出现不明身份、疑似新生的可爱师妹，两人共撑一把……小黄鸭伞？！】
【小黄鸭？？？我靠，这比听说施耐德部长开始穿粉色蓬蓬裙还离谱！那个女孩是谁？她怎么办到的？她给楚师兄下蛊了吗？！】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楚子航？小黄鸭？这两个词能出现在同一个句子里？我怀疑我的诺玛终端中毒了！】
【学生会和狮心会的人呢？快出来干活了！红色警报！我们的移动冰山，卡塞尔的至冷极点，人形自走制冷机，可能要……融化了！】
【楼上的醒醒，现在学生会和狮心会都姓沈了！应该@学生会会长办公室，问问咱们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真·会长，这算不算重大安全事故！】
【我赌五毛，这师妹绝对是A级！只有A级才能配得上A级的美貌（和A级的胆子）！】
【呜呜呜我的楚师兄！我的青春结束了！芬格尔！芬格尔你个废柴快出来！新闻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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