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旧日剧场，静候新神
芝加哥的雨夜，衰仔的狼狈与少女纯真又诡谲的笑容，都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幕布隔绝在了另一个舞台上。
真正的风暴，早已在纽约酝酿。
与喧嚣的芝加哥不同，清晨的纽约还笼罩在薄雾之中，像一头尚未完全苏醒的钢铁巨兽。
华尔街，这颗星球的金融心脏，开始发出第一声微弱而有力的搏动。
玻璃幕墙构成的钢铁峡谷，开始反射出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冰冷，锐利，像一柄柄即将剖开世界胸膛的手术刀。
“标准未来”基金会总部大楼，一百零八层。
顶层会议室，与其说是会议室，不如说是一座建在云端之上的陵寝。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由一整块未经切割的黑曜石打磨而成，桌面下仿佛沉淀着亘古的黑暗，能吞噬一切光线。
房间里没有开灯，厚重的防弹窗帘被完全拉上，将这里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密室。
唯一的声响，是中央空调系统送出，带着金属冷意的微风，以及……九颗被强行压抑，却仍旧无法同步的心脏跳动声。
会议桌旁，已经坐了九个人。
他们并非各大家族的年迈族长——那些老狐狸绝不会亲身踏入一场前途未卜的“面试”。
他们是家族中最锐利、最被寄予厚望的继承者或掌权代理人。
他们穿着世界上最顶级裁缝手工定制的西装，佩戴着象征家族荣耀的徽章，举手投足间带着传承了数百年的优雅与傲慢。
温莎、波旁、克虏伯、洛克菲勒、摩根、罗斯柴尔德……这些姓氏本身，就是一部用鲜血与黄金写就的人类近代史。
他们是秘党真正的君王，是执掌着世界阴影权柄的棋手。
至少，在今天之前，他们一直这么认为。
会议桌的主位空着，那个以雷霆手段整合了东瀛分部，又凭空出现在纽约，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召集了他们的男人并未现身。
黑暗与沉默是最好的催化剂，让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未来君王们心中的烦躁与猜忌，不受控制地发酵。
首位发难的，是来自得意志克虏伯家族的代表，海因里希·冯·埃森。
一个体格健硕的中年人，面部线条像是用斧头劈砍出来的，鹰钩鼻下的嘴唇抿成一条刻薄的直线，眼神里沉淀着钢铁与硝烟的味道。
他代表着旧欧洲最顽固的工业与军事力量，是“守旧派”的天然领袖。
“哼，真是好大的架子。”
冯·埃森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冷哼一声，干涩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召集我们前来，自己却迟到。这就是新王的礼仪吗？还是说，他以为整合了一个小小的东瀛分部，就有资格让我们在这里干等？”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明显的挑衅。
他很清楚，今天在座的，盟友与敌人一样多。
他需要一个靶子，一个共同的敌人，来暂时弥合欧洲内部的分歧。
他的目光在英格兰温莎家的代表脸上停留了一瞬，对方微微颔首，表示了支持。
一个古老的军事工业同盟，在无声中便已形成。
他的左手边，是法兰西波旁家的代表，路易·德·波旁。
一位姿态优雅得像是在出席宫廷舞会的中年贵族。
他正慢条斯理地用丝绸手帕擦拭着一枚镶嵌着巨大蓝宝石的家族戒指，看似漫不经心，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在会议室的入口。
这位路易先生的祖先曾将断头台送给过别人，也曾被别人送上过断头台，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王座更迭，往往只在一夜之间。
旧的王权倒下，新的王权升起，对于波旁家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对抗，而是如何在新牌局里下注。
“冯·埃森阁下，何必如此急躁？”
路易·德·波旁优雅地笑了笑，声音带着咏叹调般的嘲弄。
“或许，我们的‘王’，是想看看我们之中，谁会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的猎犬？毕竟，猎犬再多，也只能有一个主人。”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沉默的罗斯柴尔德代表，那位年轻得过分的继承人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谁都知道，罗斯柴尔德家族对秘党的“新神计划”投入最深，野心昭然若揭。
这个神秘的家族，才是今天这场牌局里最大的变数。
“猎犬？”
与欧洲的“老钱”们隔了几个位置的，北美洛克菲勒财团的代表，约翰·皮尔庞特冷笑一声。
他是个典型的华尔街精英，金发梳得一丝不苟，坐姿最放松，甚至打开了面前的平板电脑，浏览着昨夜的全球股市走向。
“波旁先生，时代变了。现在不流行君主与猎犬的游戏，流行的是董事会和股东。我更愿意称自己为‘天使投资人’。”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平板电脑的幽光。
“如果这位新‘CEO’的能力足够强，我不介意成为他最大的股东。至于耐心……耐心可换不来尊重，只有价值才可以。”
他将一份用特殊合金制成的文件盒放在桌上，动作比冯·埃森要轻得多，像是在牌桌上押下筹码。
他身旁的摩根家代表也随之放下了自己的文件盒，北美金融资本的同盟姿态不言而喻。
“说得好，价值。”
冯·埃森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也将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的文件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克虏伯的价值，是用钢铁和火焰铸就的！是用敌人的鲜血浇灌的！不是你们这些银行家在纸面上画出来的！”
“哦？是吗？”
约翰·皮尔庞特耸耸肩。
“可我怎么听说，克虏伯最新的炼金矩阵技术，还需要向我们摩根财团申请专利授权？”
一时间，会议室里火药味渐浓。
旧欧洲的工业军事同盟与北美的金融资本，两大阵营的矛盾被瞬间点燃。
他们带来的，正是秘党最高级别的机密——“新神计划”的原始资料。
这是他们带来的筹码，也是对彼此的试探与威慑。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罗斯柴尔德家的年轻代表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诸位，安静一点。”
他抬起头，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灰色眼睛。
“你们的心跳声……太吵了。”
这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现场紧绷的气球。
“说得好！”
路易·德·波旁第一个发难，他猛地抬起头，脸上优雅的假面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龙族血裔的狰狞与狂傲。
“与其在这里像凡人一样争吵，不如让那位‘王’看看，我们这些旧时代的残党，究竟有没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
“嗡——”
一双燃烧着熔金般光芒的黄金瞳，在黑暗中骤然亮起！
属于波旁王室，那份混杂着奢靡与暴戾的龙威，如同水银般瞬间铺满了整个房间！
仿佛是约定好的信号。
第二双，第三双，第四双……
一双双或炽烈、或冰冷、或威严的黄金瞳，接二连三地在黑暗中亮起。
克虏伯的瞳光带着钢铁的森然与战场的血腥；洛克菲勒的瞳光闪烁着计算的冰冷与贪婪；温莎的瞳光充满了君主的威仪与不容侵犯……
八位秘党最高掌权者的龙威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真实不虚的“领域”！
空气被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黑曜石的桌面都开始浮现出细微的裂纹，桌上的文件无风自动，仿佛随时会燃烧起来。
这是他们身为旧世界支配者的宣告！
是他们对那位尚未露面的新王，最直接、最狂傲的示威！
就在这片由黄金瞳构筑，威严如神域的领域成型的刹那。
主位上，那张一直空着的巨大皮椅中，凭空亮起了一双眼睛。
那并非金色。
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仿佛融合了黎明与永夜的……白金色。
那双瞳孔不是燃烧的火焰，而像是两颗缓缓转动，微缩的恒星。
瞳孔的中央，是宛如深渊般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竖瞳。
这双眼睛亮起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压，没有狂暴的能量释放。
什么都没有。
只有……光。
以及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真实”。
会议室里那八双不可一世的黄金瞳，在那片白金色的光芒映照下，就像是廉价的LED灯泡遇到了真正的太阳。
它们的光芒瞬间黯淡、摇曳，领域中交织的龙威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瓦解。
最终……八双黄金瞳，不约而同地“熄灭”了。
不是被强行压制，而是像二维画纸上的人，第一次看到了三维世界的造物主。
他们的血脉，他们的基因，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在这双眼睛的主人面前，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血脉深处的本能，让他们主动收敛了所有微不足道的光芒，匍匐下高傲的头颅。
沈云轩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主位上。
他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白金色的眼睛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脸色煞白，呼吸都近乎停滞的“君王”。
就在这时，会议室厚重的胡桃木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她身着一袭黑色的丝绸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繁复而古老的蔷薇花纹，暗红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肌肤胜雪，眉眼精致得像是人偶。
足上是一双同样黑色的精致小皮鞋，走动间悄无声息。
正是上杉绘梨衣。
她径直走到沈云轩身边，熟练地为他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领，然后乖巧地站在他身后，一双深玫瑰红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僵在座位上的人，仿佛在看一排排不会动的玩具。
这个亲昵而日常的动作，此刻却比任何屠杀都更具威慑力。
它向所有人宣告——王，并非孤身一人。他有他的皇后。
紧接着，两道如同影子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左边一人，身材魁梧如山，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中山装，面容刚毅，双目开阖间自有一股铁血煞气，仿佛是从古代战场走出的绝世猛将。
右边一人，则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文弱青年，穿着白色唐装，气质温润如玉，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手中还把玩着两枚古朴的玉胆。
两人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沉默地站在了会议室的入口，却没有再前一步。
但他们身上散发出，属于东方混血种古老而厚重的气息，让在场的所有“君王”心脏骤停。
他们能感觉到，新来的这两个男人，每一个的血统都深不可测，绝不亚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新王……他背后站着一个他们从未了解过的庞大势力！来自古老大夏的混血种世家！
沈云轩伸出手，绘梨衣便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他的视线扫过全场，声音很轻，却像神祇的宣判，一字一句都带着规则的重量。
“看来，诸位的自我介绍，很精彩。”
“那么，面试……”
他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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