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黑石头的幽灵,与亡者的赌局
“家人们!新闻部王牌记者芬格尔,在世界尽头为您发回独家报道!”
芬格尔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子在人家祖坟上开派对的职业亢奋。
他摸出那台号称能砸穿地壳的诺基亚,对着墙上的标语就是一顿猛拍,惨白的闪光灯“咔嚓”作响,在幽深的通道里格外刺眼。
没人搭理他。
队伍的最前方,夏弥停下了脚步。
她不再是飞机上那个濒临崩溃的女孩,脸上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像是终于接受了什么,又像是在自嘲。
她回头看了一眼众人,目光在楚子航那张冷硬的侧脸上停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仿佛只是在清点游客人数的导游。
“第一站,到了。”
她的声音很轻,在空旷的站台上回荡,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苦涩。
众人正站在一个空旷得不像话的废弃站台上。
铁轨早已锈蚀,深邃的隧道像是巨兽的喉咙,吞噬了一切光线和声音。
这里死寂得可怕,只有芬格尔的粗重喘息声和绘梨衣小皮靴踩在水泥地上清脆的“嗒嗒”声。
楚子航的视线像两把淬火的探针,一寸寸扫过周围的环境。
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刀柄,那双明亮的黄金瞳里,映着夏弥平静的背影,以及她身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不懂,那个在夜里递给他饮料的女孩,和眼前这个引他们步入深渊的龙王,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或许,两者都是。
就在这时,一阵隆隆巨响从隧道深处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地面开始轻微震动,铁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聚光灯般的强光猛地从黑暗中射出,狂暴的烈风扑面而来,吹得路明非几乎站不稳。
一列地铁列车,正以惊人的高速冲向这个被遗忘的站台。
方头方脑的车厢,红白两色的经典涂装,车头还挂着一块褪色的牌子——“黑石头-八王坟”。
这趟在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幽灵列车,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稳稳停在站台边。
如果路明非对北京地铁史稍有了解,就会知道这趟列车有多荒谬。
一号线从不到“黑石头”,而“八王坟”这个站名也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嘎吱——”
令人牙酸的声响中,几扇车门缓缓打开,里面漆黑一片,像一头史前巨兽张开了,等待吞噬祭品的嘴,散发着陈腐的寒气。
“上车。”
夏弥的声音依旧平淡,她第一个走了上去,高跟鞋踩在车厢连接处的铁板上,发出“哐当”一声,像是为这场诡异的旅程敲响了开幕的钟声。
“云轩,这个……是托马斯小火车的朋友吗?”
绘梨衣好奇地打量着那黑洞洞的车厢,小声问。
“它看起来好老,好难过。”
“它只是累了,睡了很久。”
沈云轩牵着她的手,随口答道。
他迈步上车,步伐平稳得像是踏上自家庄园的观光车,那份从容与此地的诡异格格不入。
“老大都上了,我们还等什么!冲啊!”
路明非给自己壮了壮胆,拉着还在发愣的芬格尔,屁滚尿流地跟了上去。康斯坦丁和楚子航几人也默不作声地进入车厢。
列车再次启动,没有丝毫颠簸,如幽灵般滑入无尽的黑暗。
车厢里,陈旧的木质座椅蒙着厚厚的灰,泛黄的铜质扶手带着冰冷的触感。
众人刚一坐稳,车窗外的景象就让路明非和芬格尔的眼珠子差点夺眶而出。
穹顶轰然塌陷了一块,一具长着双翼的巨兽骨骼坠落下来,在空中翻滚着,发出无声的嘶叫。
紧接着,黑暗中,无数道白色的影子从四面八方飞来,它们形似巨大的蝙蝠,却长着骨骼组成的身体。
这些生物正是尼伯龙根的守卫——镰鼬。
它们奋力地托住了那具坠落的巨兽骨骼,仿佛在扛着一位君王的灵柩。
那巨大的骨骼缓缓张开双翼,戴着白银面具的头骨深处亮起了金色的瞳光。
它有九条颈椎,九个头骨,每个都发出不同的声音,有像少女般婉转,有像乌鸦般嘶哑,有像洪钟般高亢。
以它为首,无数镰鼬组成一支悲壮而盛大的送葬队伍,沉默地跟随着列车前行。
路明非看得后颈汗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个正靠在窗边,百无聊赖地欣赏着这幕奇景的男人。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升起。
它们是在为一位新王的驾临,献上臣服的礼赞!
这位新晋的君主,甚至没有释放任何力量,仅仅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清场的绝对命令。
这片属于大地与山之王的尼伯龙根,在这位银之君主面前,温顺得像个被驯服的宠物园。
列车行驶了大概十分钟,最终在一片更加宏伟的地下空间中缓缓停下。
站台中央,一张由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巨大赌桌横亘在那里,桌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众人扭曲的面孔。
赌桌的主位,一个优雅到诡异的身影正在发牌。
正是刚才窗外那支送葬队伍的领头者,镰鼬女王。
它由无数森白骨骼拼接而成,巨大的翼骨像一件华丽而破碎的披风般收拢在背后。
脸上戴着一张精致的白银面具,面具之下,九个大小不一的头骨从同一根颈椎上生长出来,每个头骨的眼窝里都闪烁着幽幽的金芒。
它发牌的动作轻柔而精准,骨节分明的爪子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仿佛一位服务于凡尔赛宫廷的顶级荷官。
路明非牙齿都在打颤,两腿抖得像是在打快板。
他在资料里见过这玩意的素描,据说会把任何闯入者撕成碎片,连骨头渣都不剩,然后用你的头盖骨当碗使。
而此刻,这位恐怖的女王,在看到夏弥的瞬间,发牌的动作猛然僵住。
九个头骨齐刷刷地转向夏弥,眼窝里的金芒剧烈闪烁,发出意义不明的高低嘶鸣。
那声音里有见到主人的欣喜,有对陌生闯入者的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困惑。
它的困惑,在视线扫过沈云轩时,瞬间变成了源于生命最深处无法抑制的……恐惧。
一股甚至凌驾于自己主人之上,如同深海寒流般冷寂的威压扑面而来。
构成它身体的每一根骨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回归尘土。
那九个头骨眼窝中的金芒,更是瞬间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只剩下摇曳的火星。
“来都来了,入乡随俗。”
沈云轩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他像是走进自家常去的棋牌室,拉着绘梨衣,施施然地走向赌桌,直接在主位对面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纸牌,又瞥向那具僵硬的骨架,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玩什么?”
镰鼬女王九个头骨僵硬地转向他,其中一个发出嘶哑得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德州……扑克……”
“可以。”
沈云轩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音在这座死寂的神殿里格外突兀。
“发牌吧。顺便给我们讲讲规矩。”
路明非和芬格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我操这什么展开”的惊恐。
老大都坐下了,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镰鼬女王的骨爪颤抖着,开始介绍这里颠三倒四的价值观。
它的九个脑袋用九种不同的音调复述,听起来像一首诡异至极的合唱。
“一个‘北冰洋’瓶盖……顶十个指南针。”
“一个指南针……顶十个烟纸壳儿。”
“一个烟纸壳儿……顶十枚暗金色筹码。”
“我靠!”
芬格尔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压低声音,激动地对路明非说。
“这什么见鬼的通货膨胀体系?瓶盖比金子还贵?早知道我把宿舍床底下攒的那一麻袋废品全带来了,现在我岂不是世界首富?我能把整个卡塞尔学院买下来!”
“别废话,玩不玩?”
路明非怼了他一句,眼睛却紧张地盯着沈云轩,生怕老大一个不高兴把这骨头架子给拆了当柴烧。
沈云轩却饶有兴致地拿起一枚锈迹斑斑的“北冰洋”瓶盖,在指尖灵巧地转动着。
那枚在外面世界一文不值的垃圾,在他手中仿佛成了稀世珍宝。他对镰鼬女王道:“底注。”
牌局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开始了。
镰鼬女王颤巍巍地给每人发了两张底牌。
沈云轩看也不看,气定神闲地靠在椅背上。
绘梨衣则好奇地看着镰鼬女王,时不时戳戳沈云轩的胳膊。
康斯坦丁则一脸严肃地盯着牌面,似乎在用龙族的方式心算着什么复杂的概率。
路明非和芬格尔抓耳挠腮,冷汗直流。
他们感觉自己玩的不是牌,是命。
路明非的牌是一对2,烂得不能再烂,但他不敢弃牌,只能硬着头皮跟注,心里默念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跟注。”
沈云轩随手丢出一个瓶盖。
桌上陆陆续续发了三张公共牌。路明非的牌面毫无起色,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镰鼬女王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每一次发牌给沈云轩,爪子都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它甚至不敢直视那双淡漠的白金色眼瞳,只敢用余光瞥向面无表情的夏弥,眼窝里的金芒充满了哀求和不解。
主人,您为何要带这样一尊神祇来我们的家?我们的世界,将为此崩塌……
“All in。”
就在路明非准备弃牌的时候,沈云轩忽然将面前的几个瓶盖推到桌子中央。
他站起身,牵起绘梨衣的手,看都没看僵在原地的镰鼬女王和其他人,转身就朝着更深处的黑暗通道走去,步伐平稳。
“哎?老大,牌还没打完呢!”
路明非急了。
“算我赢了。”
沈云轩头也不回地说道。
路明非和芬格尔屁滚尿流地跟上,连滚带爬地追了过去。
牌桌上,镰鼬女王的九个头骨缓缓转向沈云轩留下的那两张底牌。
一张黑桃A,一张红桃A。
天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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