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恨她，她怕他...

第十四章  他恨她，她怕他...

沈翎垂首退出大殿，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里那令人窒息的帝王威压与无尽挣扎。

沿着冰冷的宫墙慢慢走着，心底却不禁沉沉叹了口气。

皇上与宁姑娘...本该是一对郎才女貌，情意深重的璧人。

若非当年...

唉，终究是宁姑娘太过单纯良善，成了那权力倾轧中最无辜的牺牲品。

一步错，步步错，直至如今这般相见如仇、彼此折磨的境地。

他知道的内情越多，心头便越是沉甸甸的，那些真相如同巨石压在喉间，却一个字也不能吐露。

......

另一边，高义脚步匆匆地赶往太医院。

他脑子里紧绷着一根弦，皇上让他给琼华殿送药，这差事看似简单，实则凶险。

在这耳目众多的深宫里，尤其是太后那边虎视眈眈，皇上对宁清窈流露出的任何额外关注，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攻讦的利器。

高义无奈寻了个由头，私下找到信得过的太医，只说是自己不当心撞伤了手背，需些化瘀消肿的膏药，神色自然地要了最好的药膏。

只不过他自认做得隐秘，千防万防，却未留意到太医院角落，一个埋头整理药材的小药童正在留意二人的对话。

待高义揣好药膏匆匆离去后，那小药童便立刻寻了个空隙一溜烟地跑出太医院，将所见所闻悄无声息地递了出去。

琼华殿内，宁清窈正倚在窗边，望着庭院中枯败的枝桠出神。

脸颊上的红肿依旧灼痛，提醒着不久前遭受的屈辱。

听闻高义前来，她微微一怔。

高义是萧彻的心腹太监总管，她自然知道。

可曾几何时，萧彻还是皇子时她也常入皇子府，与这位总是面带笑意办事妥帖的高公公也算相熟。

如今再见，却已是物是人非。

高义端着恭敬与微妙复杂的态度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白玉小盒。

“宁小姐...”脸上挤出惯常的，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将药盒轻轻放在案几上。

“这是奴才方才从太医那儿得来的上好化瘀膏，消肿祛瘀最是有效，您...您脸上的伤，不妨多用些。”

宁清窈目光落在那莹润的药盒上，心中五味杂陈。

她自然不信这是高义自己的主意，在这宫里，没有萧彻的允许恐怕一粒米也送不进琼华殿。

“有劳高公公费心。”她垂下眼帘，声音轻淡而疏离，带着历经磨难后的疲惫与戒备。

道过谢后，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半礼：“多谢陛下恩典...”

高义早已侧身避开，不敢受她的礼，脸上的笑容有些发苦。

“小姐折煞奴才了，您快别多礼，这都是奴才该做的本分。”

话说完，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的尴尬。

曾经能笑着说几句‘宁小姐今日气色真好’‘殿下等着您呢’的熟稔，早已被如今的尊卑隔阂和复杂情势消磨殆尽。

高义看着宁清窈苍白消瘦的面容，和脸上刺目的红肿，想到萧彻在殿中那压抑的暴怒与不易察觉的关切...

嘴唇嚅动了一下，几乎想脱口而出‘陛下其实很是担心您’。

可话到嘴边，又猛地被他咽了回去。

今时不同往日了，皇上恨着宁姑娘，宁姑娘也怕着陛下。

那些曾经的深情与默契，早已支离破碎。他一个奴才又能多说什么？

徒增彼此烦恼罢了...

最终，高义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

再次躬身，语气恢复了太监总管的恭敬与谨慎：“那......宁小姐您好生歇着，这药记得多涂几遍效用才好。”

“奴才...就先告退了。”

说完高义低着头，一步步退出了琼华殿。

留下宁清窈对着那盒冰凉的药膏，独自面对着满室的寂寥和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而那疼痛之下，是更深、更无奈的可悲。

高义离去后，殿内重新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青竹小心翼翼地拧开那白玉药罐，清苦的草药气息淡淡散开。

用指尖蘸了冰凉的膏体，动作轻柔地涂抹在宁清窈红肿的脸颊上。

药膏触及皮肤，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却缓解不了心底那火辣辣的屈辱和钝痛。

青竹看着自家小姐苍白中带着红肿的侧脸，犹豫了许久，还是没忍住。

她声音极轻，带着一丝怯怯的希冀：“小姐...皇上他...终究还是关心您的...”

“不然，也不会特意让高公公送来这宫中也少有的好药...”

宁清窈闭着眼，在听到这些话后长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关心？

这个词像是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她早已麻木的心湖，激起一片混乱而矛盾的涟漪。

脸上是太后让人留下的羞辱，送来缓解这羞辱的药膏的，却是下令将她囚禁于此、恨她入骨的帝王。

宁清窈不禁想起那日大雨滂沱，她跪在萧彻的书房外将磕头磕得额角鲜血淋漓。

只求他能高抬贵手，放过她获罪的父兄，饶她母亲和年幼的妹妹一条生路。

而萧彻呢？

他甚至连面都未曾露，只让高义出来传了一句冰冷刺骨的话：“罪臣之女，安敢求恩？”

那时的心碎与绝望，远比脸上的巴掌更痛彻心扉。

如今这点微不足道的“关心”，又算得了什么？

是打一巴掌后的甜枣？

还是帝王心术里更深沉的算计？

种种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宁清窈喘不过气。

她猛地抬起手，轻轻格开了青竹继续上药的动作。

“够了。”

声音带着沙哑与疲惫，带着一种心力交瘁的漠然。

“青竹我累了，想歇一会儿。”

青竹看着主子眼底深重的倦色和那不愿再多言一字的抗拒，只得默默收回手替她掖好被角。

吹熄大部分的烛火后，只留墙角一盏昏暗的灯盏，然后悄声退到外间守夜。

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淡淡光晕。

守夜的青竹正昏昏欲睡，忽然被一声极轻微的开门声惊醒。

她猛地抬头，竟看见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皇帝陛下，正独自一人缓缓踱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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