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蛀虫


朱厚照在乾清宫里,耐心地等待着各方消息。

他知道,无论是雨化田的朝鲜之行,还是钱宁的辽阳任务,都需要时间。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京城这个大后方,为前线的计划,扫清一切障碍。

最大的障碍,就是以刘健为首的,那帮思想僵化的文官集团。

果不其然,在仁寿宫“说服”了张太后没两天,内阁首辅刘健,就联合了六部九卿,上了一道联名奏疏。

奏疏的内容,洋洋洒洒数千言,引经据典,痛心疾首。

核心意思只有一个:请陛下收回成命,撤销王守仁的任命,停止“海道奇袭”这个荒唐的计划。

他们甚至还提出了一个替代方案:由内阁拟旨,派遣使臣,携带重金,前往赫图阿拉,与女真首领努尔哈赤议和。条件是女真人退兵,大明则册封努尔哈赤为“建州王”,并增加岁赐。

朱厚照看着这份奏疏,差点没把鼻子气歪。

这帮老家伙,真是无可救药!

城池被占,大将被杀,数万大军兵临城下。他们不想着怎么打回去,居然还想着花钱买和平?

这是议和吗?这是投降!

要是这次开了这个口子,女真人往后但凡缺钱了,就南下来打一波秋风,然后等着朝廷来议和送钱。那大明的边境,还有安宁之日吗?

更可笑的是,他们居然还想册封努-尔哈赤为王。

这是嫌他造反的名分还不够响亮吗?

“一群书呆子,蠢货!”

朱厚照将奏疏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他知道,这帮文官,不是真的蠢。他们只是被儒家的那套“仁德”、“王化”给洗脑了,总以为用道德和恩惠,就能感化一切蛮夷。

再加上,打仗要花钱,要死人,还会影响他们的政绩。

而议和,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花点银子。这银子,还是国库的,又不用他们自己掏腰包。

既省事,又安全,还能落个“为天下苍生免遭刀兵之苦”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这帮蛀虫,不给他们来点狠的,是不会长记性的。”

朱-厚照眼神一冷,计上心来。

他没有直接驳回奏疏,而是下了一道旨意:三日后,于奉天殿,召开大朝会,廷议辽东战事。所有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必须参加。

消息一出,整个京城官场都沸腾了。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少年天子,要跟整个文官集团,掰一掰手腕了。

刘健等人,更是摩拳擦掌,准备在朝会上,好好地给这位年轻的皇帝,上一堂“为君之道”的课。他们联络了所有能联络的言官御史,准备在朝会上一同发难,用唾沫星子,淹没皇帝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们相信,在“祖宗成法”和“天下公议”面前,即便是皇帝,也必须低头。

……

三日后,奉天殿。

文武百官,济济一堂。

气氛,从一开始就显得剑拔弩张。

朱厚照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沉如水。

“诸位爱卿,关于辽东战事,想必刘阁老的联名奏疏,大家也都看过了。”朱厚-照开门见山,“今日廷议,朕想听听,除了议和,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他的目光,扫过下面黑压压的人群。

话音刚落,内阁首辅刘健便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刘健躬身一揖,声音洪亮,“老臣以为,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建州女真,本是我大明藩属,世代受我朝恩惠。此次作乱,或是一时糊涂,或是受奸人挑拨。我朝当以雷霆之威,辅以菩萨心肠。先礼后兵,方是王道。”

“派遣使臣,晓以利害,令其退兵。若其执迷不悟,再集结大军,堂堂正正,犁庭扫穴,方能彰显我天朝国威。至于海道奇袭之策,实乃兵行险着,孤军深入,粮草难继,一旦有失,则数万将士尽丧敌手,国之元气大伤,实不可取!”

他这番话说完,立刻引来了一片附和之声。

“刘阁老所言极是!请陛下三思!”

“奇袭之策,太过冒险,非万全之策!”

“议和,方是上策!”

整个大殿,嗡嗡作响,几乎成了一面倒的支持议和的声浪。

朱厚照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他等这股声浪稍稍平息,才将目光转向了那个站在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陈洪波。

“陈伴伴。”

陈洪波浑身一激灵,连忙出列跪下。

“奴婢在。”

“朕听说,前几日,户部拨往辽东的三十万两军饷,在出关之前,少了足足五万两。可有此事?”

朱厚照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大殿里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在了陈洪波的身上。

陈洪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这……这……奴婢……奴婢不知啊!”他磕头如捣蒜,“军饷之事,向来由兵部和户部共同经管,奴婢只是司礼监掌印,如何能插手此事?”

他想把自己摘干净。

“是吗?”朱厚照冷笑一声,“可是朕怎么听说,这笔银子,在出京之前,曾经在你陈公公的府上,停留过一晚呢?”

陈洪波的身体,筛糠般地抖了起来。

“陛下!冤枉啊!这是污蔑!是有人要陷害奴婢!”

“陷害?”朱厚照从龙椅上站起,缓步走下御阶。

他从袖中,拿出几本账簿,扔在了陈洪波的面前。

“这是你府上管家,与山西票号‘日升昌’的往来账目。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三日前,有一笔五万两的银子,存入了你的名下。你做何解释?”

大殿之内,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惊呆了。

皇帝竟然连陈洪波私下里的账目,都搞到手了?

这是什么手段?

刘健等人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们没想到,皇帝不跟他们辩论国策,反而突然拿陈洪波开刀。

陈洪波看着地上的账簿,整个人都瘫了。他知道,自己完了。

“来人!”朱厚照的声音,冷得像冰。“司礼监掌印太监陈洪波,在国难当头之际,贪墨军饷,罪大恶极!着即刻摘去顶戴花翎,打入天牢,交由三法司会审!”

“不!陛下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愿将所有家产都献出来,只求陛下饶奴婢一命!”陈洪波哭喊着,抱住了朱厚照的腿。

“滚开!”

朱厚照一脚将他踢开,眼神里满是厌恶。

两名如狼似虎的殿前武士冲了进来,将死狗一样的陈洪波拖了出去。

大殿里,落针可闻。

所有官员,都低着头,不敢去看龙椅前那个年轻的帝王。

刚才那一瞬间,他们都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位少年天子,手段太狠了。

杀鸡儆猴!

他这是在用陈洪波的血,来警告所有反对他的人。

朱厚照走回御阶之上,目光缓缓扫过群臣。

“诸位,现在,还有谁要议和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人都听出了其中蕴含的雷霆之怒。

“朕再问一遍,建州女真,杀我边将,占我城池,围我孤军。面对这样的豺狼,你们居然还想着议和?”

“你们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朕告诉你们,什么叫王道!”

“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这,就是朕的王道!”

“朕就是要用王守仁这支奇兵,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进女真人的心脏!朕就是要让所有觊觎我大明江山的蛮夷都知道,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朕不仅要打,还要大打,特打!打到他们一百年都爬不起来!”

“谁,敢再言议和二字,陈洪波,就是他的下场!”

朱厚照一番话说完,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刘健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但看着朱厚照那杀气腾腾的眼神,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今天的这场廷议,他们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们输给了这位年轻帝王的霸道,更输给了他的手段。

“王守仁!”朱厚照朗声道。

一直站在武将队列末尾,毫不起眼的王守仁,闻声出列。

“臣在!”

“朕命你,即刻前往登州,总领海道奇袭之一切事宜!兵部、户部、工部,所需钱粮、船只、军械,必须全力配合!若有延误,朕唯你是问!”

“臣,遵旨!”王守仁的声音,铿锵有力。

“另,着辽东副总兵杨一清,升任辽东总兵,总督辽东军务!命其固守山海关,不必急于增援辽阳,只需做出大军压境之势,给女真主力施压即可!”

“传朕旨意,晓谕三军。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退朝!”

朱厚照说完,拂袖而去,留下满朝文武,在原地发愣。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了。

他们第一次发现,这位少年天子,不仅有屠龙的勇气,更有屠龙的手段。

大明的朝堂,恐怕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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