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流

演武阁，位于紫禁城的西北角，偏僻而幽静。

这里曾是太祖朱元璋和成祖朱棣，用来操演武艺，接见军中密探的地方。但随着后来的皇帝越来越重文轻武，这个地方也就渐渐荒废了。

如今，这里只剩下几间落满灰尘的殿宇，和一个看守此地的老太监。

当朱厚照带着刘瑾出现在演武阁门口时，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太监，正拿着一把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上的落叶。

看到皇帝亲临，老太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恢复了平静。他没有像其他太监那样诚惶诚恐地跪拜，只是放下扫帚，躬身行了一礼。

“老奴，参见陛下。”

“免礼。”朱厚照打量着这个老太监。他看起来至少有七十岁了，身形佝偻，但一双手却布满了老茧，眼神平静得像一潭古井。

“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当差多久了？”朱厚照问道。

“回陛下，老奴没有名字，宫里的人都叫我陈公公。从孝宗皇帝登基那年起，老奴就在这里看门了，算起来，快三十年了。”老太监的声音，沙哑而平缓。

三十年。

朱厚照心里微微一动。一个能在一个地方待上三十年不挪窝的太监，绝不简单。

“朕今日想进去看看，方便吗？”

“陛下是天下之主，这宫里没有您去不得的地方。”陈公公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只是这里久无人至，灰尘大，怕脏了陛下的龙袍。”

“无妨。”

朱厚照抬脚，走进了主殿。

殿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封已久的味道。正中央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画中人身穿戎装，手持长剑，目光如电，不怒自威。

正是大明太祖，洪武皇帝朱元璋。

画像的两侧，是一副对联。

上联：日月山河，永为大明江山。

下联：天子守国，君王死于社稷。

字迹苍劲有力，铁画银钩，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朱厚照站在这副画像前，久久不语。

他仿佛能感受到，这位布衣皇帝身上那股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雄心壮志，以及他对后世子孙的殷切期望。

“天子守国，君王死于社jishe……”朱厚照轻声念着，心中一股热血涌动。

“可惜，后世子孙，多有不肖啊。”他叹了口气。

跟在身后的刘瑾和陈公公，都低着头，不敢接话。

朱厚照在殿内踱步，仔细观察着这里的陈设。除了画像和一些生锈的兵器架，这里几乎空无一物。

父皇遗诏里说的大礼，到底在哪里？

他的目光，在殿内四处搜寻，最后，落在了朱元璋画像下的那张供桌上。

供桌是沉重的铁梨木所制，上面除了一座香炉，再无他物。

朱厚照走上前，伸出手，在供桌上轻轻敲击。

“咚……咚……咚……”

声音沉闷，是实心的。

他又试着推了推供桌，供桌纹丝不动，仿佛与地面长在了一起。

难道机关不在这里？

朱厚照皱起了眉头，开始回忆父皇遗诏中的每一个字。

遗诏里说：“太祖遗宝，藏于演武阁，非身具皇者龙气，手持传国玉玺者，不可得之。”

皇者龙气，自己身为皇帝，自然是有的。

传国玉玺……

朱厚照心里一动，他从怀中取出了那枚象征着皇权至高无上，由和氏璧雕刻而成的传-国玉玺。

他拿着玉玺，再次走到了供桌前。

他仔细观察着供桌，终于在香炉的正下方，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与玉玺底部大小、形状几乎完全吻合的凹槽。

若非手持玉玺，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秘密。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将传国玉玺，缓缓地按入了那个凹槽之中。

“咔哒。”

一声轻响。

玉玺与凹槽，完美契合。

紧接着，一阵“嘎吱嘎吱”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只见那张沉重无比的铁梨木供桌，竟然从中间缓缓裂开，向两边退去，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条石阶，盘旋向下，不知通往何处。

跟在后面的刘瑾，吓得“啊”了一声，差点瘫倒在地。

而那个老太监陈公公，脸上却露出了然的神色，仿佛早就知道这里有密道一样。

朱厚照回头看了他一眼，陈公公立刻低下头，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这个老家伙，果然有问题。

不过，朱厚照现在没心思管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密道吸引了。

“刘瑾，点上火把，随朕下去。”

“陛……陛下……这……这下面不知有什么……恐有危险啊！”刘瑾哆哆嗦嗦地说道。

“有朕在，怕什么。”朱厚照的语气不容置疑。

刘瑾不敢再劝，只好战战兢兢地点燃了墙上备用的火把，跟在朱厚照身后，走下了石阶。

石阶很长，盘旋向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到达底部。

眼前，是一间宽敞的石室。

石室的陈设，极为简单。

正中央，是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一个玄铁打造的盒子。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朱厚照走上前，拿起那个玄铁盒子。盒子很沉，上面没有锁，只有一个小孔。

他想了想，将自己腰间佩戴的一枚龙形玉佩取下。这是皇帝身份的象征，玉佩的尾部，正好可以插入那个小孔。

他将玉佩插入，轻轻一扭。

“咔”的一声，盒子开了。

盒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神功秘籍，只有三样东西。

一本用鲨鱼皮包裹的书册。

一枚黑色的铁制令牌。

还有一张泛黄的，写满了名字的名单。

朱厚照首先拿起了那本书册。

封面上，是四个用鲜血写成的大字——《皇极定世录》。

他翻开第一页。

“朕，布衣出身，提三尺剑，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大明江山。然，天下初定，人心未安。文官结党，武将骄横，勋贵贪腐，江湖草莽，皆为心腹之患。”

“为保朱家江山万世永固，朕于暗中，设一机构，名曰‘影卫’。”

“影卫者，天子之影，无形无相，无处不在。上可监察百官，下可掌控江湖。不属东厂，不归锦衣卫，只奉皇帝一人之命。”

“此《皇极定世录》，乃朕毕生心血，详述影卫之组建、训练、情报、暗杀之法。另，朕于天下，设三处秘密基地，藏有钱粮、兵甲、奇人异士，以备不时之需。”

“得此录者，须为我朱家后世之君。若为明君，当用此力，扫清寰宇，开万世太平。若为昏君，影卫当自行解散，此书焚毁，以免此滔天之力，落于奸邪之手，为祸苍生。”

落款，是“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绝笔”。

朱厚照拿着这本薄薄的册子，只觉得重逾千斤。

他万万没有想到，朱元璋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一个独立于所有机构之外，只听命于皇帝一人的秘密特务组织！

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有了这个“影卫”，他还何须看东厂、西厂的脸色？何须忌惮护龙山庄？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又拿起了那枚黑色铁牌。

铁牌入手冰凉，正面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影”字，背面，则是一幅星辰图。

这，应该就是调动影卫的信物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名单上。

名单上，是密密麻麻的人名，足有上百个。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身份和所在地。

有朝廷里的高官，有富甲一方的商人，有江湖上的成名侠客，甚至……还有几个他意想不到的名字。

比如，看守演武阁的那个老太监，陈公公。他的名字，赫然就在名单的第一位！

身份标注是：影卫第一任统领，天罡三十六校尉之首，天魁星。

朱厚照拿着名单，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终于明白，父皇留给他的，是怎样一份惊天动地的大礼！

这不仅仅是一个秘密组织，这是一张从太祖时期就开始编织，历经数代，遍布朝野，深入江湖的，巨大无比的天罗地网！

而现在，这张网的掌控权，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三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他的心中，一个宏大的计划，已经开始缓缓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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