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淑女
朱厚照从演武阁的密室出来时，心境已经与进去时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他还是一个在钢丝上行走的帝王，需要小心翼翼地平衡各方势力。
那么现在，手握“影卫”这张底牌的他，已经有了掀翻棋盘，重定规则的底气。
他看了一眼依旧在门口扫地的老太监陈公公，没有点破他的身份。
这张牌，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回到乾清宫，朱厚照立刻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他要尽快消化《皇极定世录》里的内容，并开始着手唤醒这股沉睡了百年的力量。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翻开书册，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就送到了他的案头。
是王守仁从登州发来的。
信中，王守仁禀报，他已抵达登州，并在当地官员的配合下，开始整合兵马，检修船只。大军士气高昂，粮草器械也陆续到位，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出征。
但在信的末尾，王守仁用凝重的语气，再次强调了朝鲜的重要性。
“……臣已派人乘快船，先行窥探鸭绿江口。回报言，江口沿岸，已有女真游骑出没。若无朝鲜国为内应，我大军数万，一旦登陆受阻，陷入滩涂，则后果不堪设想。战机稍纵即逝，恳请陛下，早下决断，速定朝鲜！”
朱厚照放下信，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王守仁的担忧，和他预料的一样。
海道奇袭，最关键的一环，就是登陆。一旦不能迅速抢滩，建立稳固的阵地，被敌人包围在浅滩上，那就是一场灾难。
而要确保登陆万无一失，就必须有朝鲜的配合。
他们不仅需要借道朝鲜，更需要朝鲜军队在东线发起佯攻，吸引女真人的注意力，为明军的登陆创造时间和空间。
算算时间，自己派去的人，也该有消息了。
他心中念头刚起，就有小太监在门外通报。
“启禀陛下，西厂提督雨化田，于宫外求见。”
来了。
“宣。”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华美飞鱼服，面容俊美，气质阴柔中又透着一股凌厉杀气的人，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书房。
正是西厂厂公，雨化田。
“奴婢雨化田，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的声音，如同他的外表一样，带着一丝独特的磁性。
“平身。”朱厚照抬了抬手，“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陛下，”雨化田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幸不辱命。朝鲜，已经定了。”
“说来听听。”朱厚照来了兴趣。
他知道雨化田的能力，但朝鲜李氏王朝向来首鼠两端，他很好奇，雨化田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他们乖乖听话。
雨化田微微躬身，开始讲述他的朝鲜之行。
他并没有像普通使臣那样，先去汉城拜见朝鲜国王，而是带着一队西厂番子，直接去了义州，也就是鸭绿江江口的朝鲜边境重镇。
当时的朝鲜国王李㦕，正和心腹大臣商议。对于大明要求借道，并协同出兵的国书，朝鲜朝堂上下一片反对之声。
他们既害怕得罪势头正盛的建州女真，又不想为大明火中取栗，消耗自己的国力。所以，他们采取了一贯的“拖”字诀，准备找各种理由，搪塞大明的使臣。
然而，他们等来的，不是大明的使臣，而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义州府使，朝鲜的边关大将，因为暗中与女真人互通消息，被雨化田在府衙之内，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剑枭首。
人头被装在盒子里，连夜送到了汉城的王宫。
与人头一起送到的，还有一封信。
信上，详细列举了朝鲜朝中，数十名与女真有染的官员名单，以及他们与女真人来往的书信证据。
信的最后，只有一句话。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明日午时，我在南门外，等国王陛下的答复。”
整个朝鲜王庭，彻底炸开了锅。
李㦕看着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和那份足以让朝鲜朝堂塌掉一半的名单，吓得魂不附体。
他这才明白，大明这次派来的，根本不是什么使臣，而是一尊杀神！
西厂的威名，他们早有耳闻。这位新上任的西厂厂公，行事更是狠辣无比，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他根本不跟你谈判，不给你拖延的机会。
他直接把刀架在了你的脖子上。
要么合作，要么死。
第二天，李㦕带着满朝文武，亲自出城，在南门外，用最高规格的礼仪，迎接了雨化田。
面对雨化田，这位朝鲜国王，卑微得像个仆人。
他当场表示，朝鲜国，世世代代，都是大明最忠实的藩属。大明天兵所向，朝鲜必将倾国之力，以助天威。
他不仅答应了借道和提供粮草，还主动提出，将派出朝鲜最精锐的一万御林军，由他最信任的大将率领，全力配合王守仁的行动。
听完雨化田的讲述，朱厚照满意地点了点头。
“做得很好。”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对付这种畏威而不怀德的墙头草，怀柔政策是没用的，只有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手段，才能让他们感到恐惧，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
雨化田这一趟，不仅解决了朝鲜的问题，更是在朝鲜君臣心里，种下了一颗对大明，对他这个皇帝，深深的畏惧之心。
“你派人，立刻将消息传给王守仁。告诉他，朝鲜已定，让他放手去做。”朱厚照下令。
“再传朕的旨意，命登莱水师，山东、南直隶沿海卫所，全力配合王守仁的行动。所需船只、人员、物资，一律不得有误。若有延误军机者，朕的尚方宝剑，可不是摆设。”
“奴婢遵旨！”
雨化田躬身领命，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双手奉上。
“陛下，这是奴婢在朝鲜，顺手查到的一些东西，或许对陛下有用。”
朱厚照接过册子，翻开一看，眼神陡然一凝。
册子上，记录的竟然是朝鲜李氏，通过海路，常年向倭国走私违禁品，比如铁器、丝绸、药材等，以换取白银的账目。
而其中，牵扯到的，不仅有朝鲜的官员，竟然还有几个大明沿海卫所的将领，以及……京城里的一些勋贵！
好啊！
真是好啊！
朕在前线为国事操劳，你们这群硕鼠，却在背后，勾结外邦，挖我大明的墙角！
朱厚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冰冷的笑容。
他原本还想着，该从哪里下手，整顿一下糜烂的卫所和贪婪的勋贵。
现在，雨化田把刀柄，亲自送到了他的手上。
“雨化田。”
“奴婢在。”
“这件事，你继续查下去。朕要你顺着这条线，把所有参与其中的人，无论官职多高，背景多深，都给朕一五一十地挖出来。”
“朕的江山，不养蛀虫。”
雨化田心中一凛，他感受到了皇帝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低下头，声音里透着一丝兴奋。
“奴婢，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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