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黄铜

护龙山庄。

往日里戒备森严，却又透着一股超然世外气息的山庄，此刻，被一层浓重的阴云所笼罩。

山庄外，一队队身穿飞鱼服，手按绣春刀的锦衣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整个山庄，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像一群沉默的狼，盯着山庄里的每一个出口。

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出。

皇帝的旨意，是“保护”神侯的安全。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软禁。

山庄深处的书房内，朱无视一袭白衣，正临窗而立，看着窗外那萧瑟的秋景。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一口古井。

但若有人能看到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古井的深处，正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杀机。

“义父。”

上官海棠走了进来，她的脸色，带着几分苍白和忧虑。

“外面……锦衣卫又增派了人手。看样子，皇帝是铁了心，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朱无视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淡：“他不是想困死我们，他是在警告我，也是在警告天下所有，对他有二心的人。”

“可……英国公他们谋逆，与我们何干？陛下为何要迁怒于我们？”上官海棠忍不住问道。

她到现在，还无法相信，自己的义父，会和谋逆案扯上关系。

在她心中，义父朱无视，是忠君爱国，为国为民的大英雄。

朱无视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个冰雪聪明的义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份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海棠，你以为，皇帝为何要对勋贵集团动手？”

“因为他们贪赃枉法，腐蚀军备，动摇国本。”上官海棠不假思索地回答。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理由。

“这只是其一。”朱无视摇了摇头，“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手中有兵权，是皇帝掌控天下，最大的障碍。”

“皇帝要集权，要将所有的权力，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所以，他要铲除勋贵。而我们护龙山庄，同样是横在他面前的一座大山。”

“我们有监察天下之权，有天下第一庄的情报，有四大密探，还有……哀家这个皇叔的身份。”朱无视自嘲地笑了笑，“在皇帝看来，我们，比那些只知道吃喝享受的勋贵，威胁更大。”

“所以，他借着这次的机会，寻了个‘失察’的罪名，将我们软禁起来。一是为了削弱我们的势力，二是为了杀鸡儆猴。”

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将朱厚照塑造成了一个猜忌心重，为了集权不择手段的冷酷帝王。而他自己，则是一个功高震主，被无辜迁怒的忠臣。

上官海棠听着，眉头紧锁。

义父的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

可是，她的心里，总有一丝说不出的违和感。

她想起了那天在竹林里，义父向云罗郡主出手后，那震惊和仓皇的背影。

她也想起了，豹房夜宴之前，义父称病，没有赴宴。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她不敢再想下去。忠诚与怀疑，在她的心中，剧烈地交战着。

“那……义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旁的归海一刀，冷冷地开口。他只信奉力量和义父的命令，对这些朝堂权谋，不感兴趣。

“等。”朱无视只说了一个字。

“等？”

“没错，等。”朱无视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皇帝以为，把我困在这里，就能高枕无忧了。他太年轻了。”

“他铲除了勋贵，推行卫所改革，必然会触动无数人的利益。从上到下，从京城到地方，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不会坐以待毙。”

“朝堂之上，李东阳那些文官，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一个皇帝，独揽大权。他们之间的矛盾，早晚会爆发。”

“皇帝的摊子，铺得太大了。新军要钱，改革要人，他以为抄了几个国公府，就够了吗？远远不够。”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这里，静静地看着。看着他焦头烂额，看着他四处起火，看着他，一步步把自己逼上绝路。”

朱无视的眼中，闪烁着老辣而阴狠的光芒。

他是一个顶级的猎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知道，自己现在强行突围，只会落入朱厚照的圈套，给他留下“畏罪潜逃”的口实。

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退为进，静观其变。

“海棠。”他看向自己的义女。

“义父。”

“你以天下第一庄的名义，密切关注各地卫所改革的动向。尤其是王守仁和钱宁那两条疯狗的动作。所有的情报，都要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

“是。”上官海棠领命。

“一刀。”他又看向归海一刀。

“义父。”

“你什么都不用做，练你的刀。把你的刀，练得更快，更利。总有，需要你出刀的那一天。”

“是。”归海一刀言简意赅。

安排完这一切，朱无视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走到墙边，打开一个暗格，里面，只有一张白纸。

那张写着“可”字的密函，早在他收到豹房事变消息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他亲手烧成了灰烬。

他看着那片白纸，仿佛能看到朱厚照那张年轻，却又带着嘲讽笑容的脸。

“朱厚照……”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恨意。

他最大的心病，还不是外面的锦衣卫，也不是朝堂的风云变幻。

而是云罗。

是那个被朱厚照安插在他身边，随时可能给他致命一击的，天真烂漫的郡主。

是那套专门克制他《吸功大法》的《玉女心经》。

只要云罗还在，他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上，始终悬着一把利剑。

他必须想个办法，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而且，要除得神不知鬼不觉，让朱厚照，抓不到任何把柄。

一个阴毒的计划，开始在他的心中，慢慢成形。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那些如同雕像一般的锦衣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以为你赢了？

不。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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