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图穷匕见

朱厚照的旨意，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了江南的天下第一庄。

而他本人，则像是没事人一样，每天按部就班地处理朝政，教云罗站桩，闲暇时便在演武阁研究武学。

朝堂上，因为他上次那番雷霆震怒，弹劾王守仁的声音彻底消失了。所有人都成了缩头乌龟，没人敢再触这个霉头。

朱厚照乐得清静。他知道，这帮人只是暂时被吓住了，心里肯定不服。他们在等，等南京那边的消息。

如果王守仁在南京搞砸了，或者激起了民变，他们会立刻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把自己和王守仁撕成碎片。

但朱厚照对王守仁有信心。

这位心学大家，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论起玩手段，搞权谋，朝堂上这帮人加起来，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这天下午，朱厚照正在御花园里指点云罗练拳。

云罗站了几天桩，性子倒是磨练出来一些，不再像以前那样咋咋乎乎。朱厚照便开始教她太极拳的起手式“揽雀尾”。

“气沉丹田，腰为主宰，你看我的手。”朱厚照放慢动作，一手画圆，一手推出，“这叫‘掤’，不是用胳膊的力气去顶，而是用一股圆转的劲，把对方的力道引开。”

云罗学得有模有样，虽然还领会不到其中的精髓，但一招一式打出来，倒也有几分飘逸的架势。

“皇兄，这招式软绵绵的，真能打人吗？”云罗一边比划一边问。

“能不能打人，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朱厚照笑道。

云罗想起那天自己怎么也打不着朱厚照，还被他带着转圈圈的窘迫样，小脸一红，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你赖皮！”

两人正说笑着，刘瑾快步走了过来。

“陛下，天下第一庄庄主上官海棠，在宫外求见。”

来了。

朱厚照心中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从江南到京城，快马加鞭，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间。

“宣。”朱厚照淡淡道。

他对这位传说中的女诸葛，还是很好奇的。

“皇兄，天下第一庄是什么地方？庄主很厉害吗？”云罗好奇地问道。她整天在宫里，对外面的江湖事一无所知。

“一个江湖门派而已。”朱厚照随口答道，“至于庄主厉不厉害，你待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刘瑾便引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公子，走进了御花园。

那“公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又有一丝书卷气，手拿一把折扇，步履从容，风度翩翩。

如果不是喉间没有喉结，身形略显纤细，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是一个俊俏的世家公子。

朱厚照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这就是上官海棠？果然是好样貌，好气度。

寻常人第一次面圣，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她倒好，不卑不亢，眼神清澈，还在暗中打量着自己和周围的环境。

单是这份胆识和镇定，就远超常人。

“草民上官海棠，参见陛下。”上官海棠走到近前，收起折扇，躬身行礼。声音清朗，不辨男女。

“平身。”朱厚照坐在石凳上，没有起身，“上官庄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为陛下效力，不敢言苦。”上官海棠直起身，目光恰到好处地与朱厚照对视了一瞬，又迅速垂下。

就在那一瞬间，朱厚照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探寻和审视。

他心中了然，看来朱无视果然是派她来摸自己底细的。

“咦？你是个女的？”一旁的云罗郡主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围着上官海棠转了两圈，惊奇地叫道。

上官海棠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对云罗郡主拱了拱手：“见过郡主。在下上官海棠，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故常作男子打扮。”

“哇，你好厉害啊！女扮男装都这么像！”云罗郡主一脸崇拜，“你武功是不是也很高？”

上官海棠谦逊道：“略懂一些粗浅功夫，在郡主面前，不敢献丑。”

她嘴上谦虚，但朱厚照能感觉到，她体内的内力虽然不算深厚，但极为凝练，下盘沉稳，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内外兼修的好手。

尤其是她袖中，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锋锐之气，应该是藏了什么厉害的暗器。

“云罗，不得无礼。”朱厚照开口制止了还要继续盘问的云罗，“上官庄主是客，不要胡闹。”

云罗吐了吐舌头，乖乖地站到了一旁，但一双大眼睛还是好奇地在上官海棠身上瞄来瞄去。

“上官庄主。”朱厚照将目光重新投向上官海棠，“朕这次召你来京，是有一件要事，想请你和护龙山庄帮忙。”

“陛下请讲，海棠洗耳恭听。”上官海棠正色道。

这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探明皇帝召见的意图。义父（朱无视）交代过，这位少年天子心机深沉，行事不按常理，让她务必小心应对。

“朕听说，东瀛有一门忍术，名为‘幻术’，能迷惑人心，制造幻象，甚至能于无形中取人性命。不知上官庄主，可有耳闻？”朱厚照不紧不慢地问道。

上官海棠心中一凛。

幻术？皇帝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东瀛忍术中的幻术，极为诡秘，中原武林知之甚少。护龙山庄也是在前些年与东瀛第一高手柳生但马守交手后，才对这种忍术有所了解。

这属于机密情报，皇帝是从何得知的？

“回陛下，草民确有耳闻。”上官海棠压下心中的惊讶，恭敬地回答，“东瀛伊贺流和甲贺流的忍者，都擅长此道。其中，伊贺流的幻术，以精神催眠为主，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幻境；而甲贺流的幻术，则多借助药物、烟雾等外物，制造各种逼真的假象。”

“哦？看来上官庄主对此道颇有研究。”朱厚照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

“不敢，只是略知一二。”上官海棠心中愈发警惕。皇帝问得这么详细，绝不是随口一提。

“那依庄主之见，这幻术，可能被破解？”朱厚照追问道。

“能。”上官海棠肯定地回答，“伊贺流的精神幻术，只要习武之人意志坚定，心神合一，便不易被其所乘。若是内功高深之辈，更能直接以自身气场破其幻术。至于甲贺流的药物幻术，只要提前服用解毒丹药，或屏住呼吸，影响便会大减。”

“好。”朱厚照抚掌一笑，“既然庄主如此了解，那朕交给你任务，也就放心了。”

“朕得到密报，近期有一批东瀛忍者，秘密潜入我大明境内，意图不明。朕要你动用护龙山庄和天下第一庄的情报网，查出这批忍者的下落，以及他们来我大明的目的。”

朱厚照看着上官海棠，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此事关系重大，不可掉以轻心。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能办到吗？”

东瀛忍者？

上官海棠彻底愣住了。

她来之前，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皇帝可能会让她去调查某个大臣，可能会让她去对付某个江湖门派，甚至可能会让她去刺杀某个人。

但她万万没想到，皇帝交给她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任务。

调查东瀛忍者？护龙山庄的情报网里，最近根本没有任何关于东瀛忍者入境的消息。

是皇帝的情报有误？还是……这本身就是皇帝的一个试探？

试探护龙山庄的情报能力？还是试探自己的办事能力？

上官海棠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怎么？庄主觉得为难？”朱厚照见她不语，开口问道。

“不，不为难。”上官海棠回过神来，立刻躬身领命，“请陛下降下详细情报，草民即刻着手去办。一个月内，必给陛下一个交代！”

不管这是不是试探，她都必须接下。

“好。”朱厚照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卷宗，递给刘瑾，“这是朕掌握的一些线索，你拿去看吧。”

上官海棠从刘瑾手中接过卷宗，打开粗略扫了一眼。

上面记录着几个可疑人员的体貌特征、活动踪迹，以及他们可能使用的联络暗号。内容之详尽，让她心惊。

这些情报，连护龙山庄都没有掌握。皇帝是从哪里得来的？

难道宫中，还隐藏着一股比东厂、锦衣卫、护龙山庄更神秘强大的情报力量？

上官海棠越想越觉得心惊，对眼前这位少年天子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去吧。”朱厚照挥了挥手，“朕在宫中，等你的好消息。”

“草民，告退。”

上官海棠收起卷宗，再次行礼，然后转身跟着刘瑾退出了御花园。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朱厚照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东瀛忍者，当然是他瞎编的。

那份卷宗里的内容，也是他根据前世看过的电影和小说，胡乱拼凑出来的。什么体貌特征，什么联络暗号，全都是子虚乌有。

他就是要给上官海棠，给朱无视，出一个无解的难题。

他倒要看看，面对这样一个凭空捏造出来的任务，护龙山庄会怎么应对？

是查不出结果，来向自己请罪？还是……为了交差，自己“制造”出一批东瀛忍者来？

无论他们怎么做，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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