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理现世

刘向阳蹲在灶台前扒拉着柴火，火苗舔着锅底，把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锅里的炖肉糊糊咕嘟冒泡，香气混着烟味飘满屋子，可他没什么胃口。盯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脑子里全是那些白花花的硝酸钾——光有这玩意儿不够，得有个能把"真理"送出去的家伙。

第二天鸡还没叫，他就骑着那辆红皮掉渣的摩托车往县城跑。县城的玩具批发市场在老车站旁边，大棚底下堆着五颜六色的玩意儿，塑料水枪、遥控汽车、会叫的毛绒狗，闹哄哄的像个童话世界。一个留着寸头的老板叼着烟，看见他停在摊前就吆喝："要啥？玩具枪刚到的新款，带声光的，三十一把，十把起批算你二十五。"

刘向阳指着最简陋的那种黑色塑料枪，枪身光秃秃的，只有扳机和枪管的样子："这种多少钱？"

"二十，这是最  basic  的，打不了子弹，就听个响。"老板用脚踢了踢堆成山的货，"要多少？"

"先来五十把。"刘向阳掏出皱巴巴的钱，数了一千块递过去。老板眼睛亮了，招呼伙计往摩托车后座捆，塑料枪撞在一起哗啦啦响，像串廉价的风铃。

摆摊的地方选在县城桥头，旁边是卖烤红薯和气球的。刘向阳支起折叠桌，把玩具枪摆得整整齐齐，还铺了块红布。可三天下来，只卖出去三把，都是被哭闹的小孩缠得没法子的家长买的。旁边卖气球的大妈看着他直乐："现在娃都玩平板咯，谁还玩这老掉牙的？"

他也不急，每天收摊就把没卖的枪往柴房拖。关上门，拿出螺丝刀和老虎钳，"咔咔"地拆。塑料壳子随手扔进麻袋，留着卖废品，只把金属部分的外壳弹夹还有里面的小弹簧、金属卡扣、扳机上的铁片挑出来，用布包好塞进铁盒。拆到第二十五把时，铁盒里已经堆起了小山，弹簧缠在一起像盘蛇，金属片闪着冷光。

"差不多了。"第四天傍晚，他把剩下的玩具枪拉到县城的"童心玩具店"，十五块一把全处理了。老板数着枪，嘴上嘟囔："你这是学雷锋呢？进价都不够。"刘向阳笑了笑，没说话，转身骑着摩托车往工地跑——他记着废料堆里有根无缝钢管，粗细正好能塞进玩具枪的枪管。

钢管藏在柴房最里面，被他用砂纸磨了三天，两头的毛刺刮得干干净净，内壁也擦得发亮。他把一把拆得只剩握把和扳机的金属枪壳子架在板凳上，将钢管对准原来的塑料枪管位置，用铁丝一圈圈缠紧，又抹了点胶水，看着倒像那么回事。

撞锤是用汽车减震弹簧改的。他蹲在院子里，用锤子砸了整整一下午，把弹簧砸成弯弯的钩子，一头卡在扳机上，一头对着枪管尾部。试了试扣扳机，"咔嗒"一声脆响，撞锤弹得笔直，力道足得能砸碎核桃。在上面安上火石就可以击发了

子弹费了点劲。铁皮是从废品站论斤称的，剪成圆片后，卷起来当弹壳。铅块是拆旧电瓶弄的，放在火上烤化了，倒进硬纸板做的模子里，冷却后就是圆滚滚的弹头，沉甸甸的压手。最关键的底火，是把火柴头刮下来，混上一点点硝酸钾和磨碎的玻璃渣，拌匀了塞进弹壳底部，虽然比不上雷酸汞，也是可以了

消音器是借王铁匠的电焊机弄的。那天他拎着两斤猪肉去铁匠铺，搓着手说："王叔，借您的电焊机用用呗？家里锄头快断了，想焊结实点。"王铁匠叼着烟，挥挥手："拿去拿去，用完擦干净就行，别给我烧了。"

把电焊机拉回家时，天已经黑了。他在柴房里忙活了整整一夜，把几根粗细不一的钢管套在一起，中间钻了些小孔，里面塞了团旧钢丝球。焊的时候手直抖，火星子溅在胳膊上烫出燎泡，他咬着牙没吭声。天亮时，一个黑乎乎的圆筒总算焊好了，看着像截废铁管，掂在手里倒挺沉。

他把消音器对准枪管尾部，用电焊机点了几个焊点，又刷了层黑油漆。整个家伙摆在柴房角落，乍一看就是根生锈的铁管子，谁也想不到是能响的玩意儿。

试枪选在半夜的后山。月亮躲在云彩后面，风刮得树林呜呜响，正好盖过动静。刘向阳往弹夹里塞了发子弹，握着冰凉的握把，手心全是汗。他把枪对准十米外的老松树，深吸一口气，闭着眼扣动扳机。

"噗"的一声闷响，不像枪声，倒像谁放了个响屁。后坐力震得他肩膀发麻，枪身有点烫还好，他用的钢管厚实的很，可不会轻易炸膛。他跑过去看那棵松树，树干上多了个浅坑，弹头已经打进去了，差不多几公分。

"还行。"他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往回退弹壳时卡壳了，费了半天劲才用铁丝捅出来，弹壳已经变了形。他又试了两发，还是有点卡壳，但每发都能打进树里，力道足得很。

往家走时，露水打湿了裤脚，凉飕飕的。他把枪裹在麻袋里，扛在肩上，脚步比来时轻快。山风吹过，带着松针的清香，他突然觉得这十年的苦没白受。

回到家，天刚蒙蒙亮。他把枪藏在床板下，上面压着那袋硝酸钾，子弹小心翼翼地放进铁盒。柴房里的电焊机擦得干干净净，明天一早就送回铁匠铺。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肚子饿得咕咕叫，舀了碗凉透的白米粥，加上几块炖的烂糊的猪肉，蹲在门槛上呼噜呼噜吃着。

院子里的大枣树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是在跟他说话。刘向阳抹了抹嘴，看着东边泛起的鱼肚白，心里踏实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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