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硝二硫三木炭
刘向阳蹲在屋檐下,看着床板下那袋白花花的硝酸钾,手指在粗糙的布袋上摩挲。太阳刚爬过墙头,金色的光斜斜地照在院子里,把枣树枝桠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往院门口瞥了眼,两扇斑驳的木门关得严实,墙头的野蔷薇爬得老高,密密实实挡着外面的视线——这院子就像个铁桶,里里外外两个世界。
“该弄硫磺了。”他对着空院子说。声音落在青砖地上,又弹回来钻进耳朵,带着点嗡嗡的回响。一硝二硫三木炭,这口诀在脑子里转了十年,如今总算摸到了门路。硝酸钾现成的,木炭也好办,后山枯枝多的是,唯独硫磺是个坎。
镇上的农资店肯定有硫磺粉,但他不能去去买这东西,保不齐有人记着。那些人的眼睛都尖得很,尤其是赵九的人,说不定正哪个角落里盯着呢。
他摸出开山刀,在磨石上蹭了蹭,刃口泛起寒光。这刀买来还没派上用场,倒先成了他磨性子的物件。每天收工回来磨一遍,看着刀刃越来越亮,心里的火气也能压下去些。
他回到屋里,从床底下翻出那件橘红马甲。上次搬瓷砖时,孙叔就站在他旁边,俩人一起抬过一整箱仿古砖。老头话多,说他儿子在镇南头开养鸡场,圈了几十亩地,一半种菜一半种玉米,说是给鸡当饲料,其实是为了骗点政府补贴。
“我儿子精着呢,”当时孙叔叼着烟笑,“买了好几袋硫磺粉,说是能杀地里的虫子,还能防蛇钻进鸡棚……”
刘向阳的手指在马甲上的破洞处捏了捏。硫磺粉,防蛇虫,杀细菌……这不正好是他要的东西?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透,刘向阳就骑着摩托车往青山镇赶。路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凉飕飕地贴在皮肤上。路过镇南头的养鸡场时,他特意放慢了速度。铁丝网围着的地里种着大片玉米,绿油油的苗刚过膝盖,地头搭着个蓝色的帆布棚,应该就是孙叔儿子住的地方。
工地上,孙叔正蹲在角落里啃包子。刘向阳走过去,递上一瓶矿泉水——是昨天搬瓷砖时工头发的,他没喝。
“叔,忙着呢?”
老孙头接过水,拧开盖子灌了一大口:“向阳啊,今天来得早。”他往刘向阳身后瞅了瞅,“你那摩托车呢?”
“停在那边树底下了。”刘向阳蹲下来,故意往玉米地的方向瞥,“叔,我跟您打听个事,您儿子那养鸡场,种的玉米长得真好?”
孙叔眼睛亮了:“那可不!我儿子懂行,地里的虫子都能治得干干净净。”
“我家那几分地就不行了,”刘向阳皱着眉,声音压得低了些,“不知咋的,菜叶子上全是小洞,撒了草木灰也不管用,再这么下去,秋天啥也收不着。”
老孙头咂咂嘴:“那是招了地蛆,得用硫磺粉。”
“硫磺粉?”刘向阳装作不懂,“那玩意儿好使?”
“咋不好使!”孙叔拍着大腿,“我儿子那地里就撒这个,你看那玉米苗,绿油油的没一点虫眼。不光能杀虫,还能防蛇,一举两得。”
刘向阳搓着手,露出为难的神色:“叔,您看……能不能跟您儿子说说,匀我点?就一点,够我那几分地用的就行。我去镇上买怕买多了浪费,再说也不知道哪家的好。”
老孙头想都没想:“这有啥难的!等中午收工,我带你去养鸡场拿点,不要钱!”
“那咋好意思……”
“嗨,这点东西值啥!”老孙头摆摆手,“你爸妈在时,还帮过我家收麦子呢。这点情分还是有的。”
刘向阳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嘴上又谢了好几遍。干活时浑身是劲,搬瓷砖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半,胖子工头在旁边瞅着直点头:“这娃儿今天咋跟打了鸡血似的?”
中午收工,刘向阳骑着摩托车跟在孙叔后面。老孙头骑的是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蹬起来呼哧呼哧的,像头老黄牛。路过养鸡场门口时,一个穿迷彩服的年轻人正往三轮车上搬饲料,看见孙叔就喊:“爸,你咋来了?”
“给你找个帮手。”孙叔指了指刘向阳,“这是向阳,我工友。他家菜地生虫,来拿点硫磺粉。”
年轻人打量了刘向阳一眼,没多问,转身进棚里拎出个塑料袋:“这里面有几斤,够他用的了。”袋子是透明的,里面的硫磺粉黄澄澄的,像碾碎的蛋黄。
“太多了太多了。”刘向阳赶紧摆手。
“拿着吧。”年轻人把袋子往他怀里塞,“放着也是放着,用完了再来拿。”
刘向阳掏出二十块钱递过去,被孙叔一把打回来:“跟你叔客气啥!再这样我跟你急!”
他只好把钱收起来,千恩万谢地骑上摩托车。硫磺粉揣在怀里,隔着塑料袋都能感觉到温热,像揣了块刚出炉的红薯。路过废品站时,他又买了个带盖的玻璃罐,五块钱,是腌咸菜用的,洗干净正好能装火药。
回到家,刘向阳先把院门闩死,又搬了块大石头抵在门后。他把硫磺粉倒在粗瓷碗里,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黄得晃眼。用手指捻了点,滑溜溜的,带着股呛人的味,跟化学课本里写的一模一样。
接下来该弄木炭了。他扛着斧头往后山走,林子里的枯枝落得厚厚的,踩上去软绵绵的。选了棵碗口粗的枯杨树,抡起斧头“咚咚”砍下去。树芯早就空了,没几下就倒在地上。他把树干劈成小块,堆在院子角落,上面盖着玉米秆,看着像堆柴火。
等夜深了,他在院心挖了个浅坑,把碎木块埋进去,上面铺层干草点燃。火苗“噼啪”地舔着木头,浓烟裹着火星往天上窜,被浓密的枣树枝挡了回来,在院子里打着旋。他蹲在旁边,时不时用树枝扒拉两下,让木头烧得均匀些。
天快亮时,火堆终于灭了。他用铁锹把烧黑的木炭扒出来,晾在青石板上。等木炭凉透,用石头砸碎,再用纱布筛出细粉——黑得像墨,捏在手里轻飘飘的,一吹就散。
一切准备就绪。
刘向阳把三个粗瓷碗并排摆在桌上,先往第一个碗里倒硝酸钾,用筷子扒拉着铺平。又往第二个碗里倒硫磺粉,黄澄澄的堆成个小山头。最后往第三个碗里倒木炭粉,黑得发亮。他眯着眼数着碗沿的刻度,一遍又一遍,直到确认比例分毫不差。
“一硝二硫三木炭。”他低声念着,声音有点发颤。以前幻想穿越到过去造出火药大展身手,如今竟用这样的方式实现了。
他把三个碗里的粉末倒进那个玻璃罐,用根细木棍慢慢搅动。硝酸钾的白,硫磺的黄,木炭的黑,在罐子里渐渐融成灰扑扑的一团,像揉碎的乌云。搅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三种粉末彻底混匀,他才停下手。
罐口盖得严严实实,外面又套了层厚布。他把罐子塞进床板下的空隙,正好卡在硝酸钾袋子旁边。摸上去冰冰凉凉的,沉甸甸的压手。
院子里的鸡开始叫了,第一遍啼声划破黎明前的黑暗。刘向阳蹲在门槛上,看着东方泛起鱼肚白,心里像揣了个铅块。这罐子里装的不是粉末,是能掀翻屋顶的火,是能把那些人烧得魂飞魄散的恨。
他摸了摸腰后的开山刀,又摸了摸床板下的玻璃罐。指尖传来的凉意顺着胳膊爬上来,在心脏的位置打了个结。
该歇口气了。他想。等天亮透了,还得去工地搬瓷砖。那些人欠他的,欠他父母的,得一点一点讨回来,急不得。
枣树上的麻雀开始叽叽喳喳叫,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在地上织成一张金色的网。刘向阳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转身往灶房走——该做早饭了,昨天剩的糊糊,热一热还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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