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小手脚

晚上十一点半，中江市郊的柏油路上，一辆黑色奔驰像幽灵似的往前窜。赵麻子攥着方向盘的手心全是汗，真皮套子被蹭得发亮，副驾驶座上的阿聪抱着个黑布包，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包里是把锯短的猎枪，枪管缠着防滑胶带，冷冰冰地硌着腿。

“哥，真不等后面的人？”阿聪的声音发颤，窗外的树影飞快往后退，像一排排张牙舞爪的鬼。他刚才数了，三辆面包车跟在一公里外，每辆车上都挤着五六个壮汉，砍刀斧头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赵麻子没回头，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路牌，“城南水库  3km”的绿色标识牌在车灯下格外刺眼。“等个屁！”他往嘴里塞了根烟，打火机“咔嚓”响了三下才点燃，“那孙子要是敢耍花样，老子先崩了他！”

烟卷烧到一半，他摸出仪表盘上的戒指，戒面的“鹏”字被体温焐得发烫。刚才出发前，他让阿聪给后面三车打手发了短信：“见信号就冲，别留活口。”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心慌——那流浪汉的眼神太吓人，亮得像狼，根本不像个拾荒的。

奔驰车拐过一道弯，前面突然出现段长下坡，路灯稀得像掉了牙，只能看见路面泛着惨白的光。赵麻子踩了脚刹车，想减速，可脚下的踏板突然往下一沉，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是弹簧断了。

“咋回事？”阿聪猛地坐直，黑布包里的猎枪滑出来半截，枪口对着车顶。

赵麻子又踩了两脚刹车，踏板软得像棉花，车不仅没减速，反而因为下坡的惯性，速度越来越快。“操！刹车坏了！”他手忙脚乱地拉手刹，手刹柄摇摇晃晃的，根本不管用，“阿聪！拿家伙！”

阿聪手忙脚乱地扯开黑布包，猎枪的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刚要上膛，就听见车底传来“嗤”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爆了，紧接着车身开始左右摇摆，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抓稳了！”赵麻子吼着猛打方向盘，奔驰车在路面上划出S形，车头差点撞上路边的护栏。他看见后视镜里，三辆面包车的灯光越来越近，显然是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

可已经晚了。

车速表的指针疯了似的往上窜，很快就超过了一百码。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路边的护栏像条银蛇，飞快地往后掠，赵麻子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紧了，疼得喘不过气。

“哥！前面是水库！”阿聪突然尖叫起来，手指着前方的黑暗。车灯劈开夜色，能看见远处一道黑黢黢的轮廓——是城南水库的防洪堤，用大块青石砌的，看着就像一堵墙。

赵麻子的脸瞬间惨白，他把方向盘往死里打，可车子根本不听使唤，像头脱缰的野兽，直勾勾地朝着防洪堤冲去。“跳车！”他吼着去开车门，可车速太快，门刚拉开条缝，一股劲风就灌进来，差点把他拽出去。

阿聪抱着猎枪，手抖得连保险都打不开，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车窗外的景物模糊成一片，只有防洪堤的影子越来越大，像张开嘴的巨兽，等着把他们吞下去。

山坡上，刘向阳靠在一棵老槐树下，手里的望远镜镜片反射着月光。他看见奔驰车像喝醉了似的左右摇摆，速度快得像飞，嘴角突然咧开个残忍的笑。

“早告诉你了，别耍花样。”他对着空气说，手指在遥控器上轻轻一按。

远处的奔驰车底下再次传来“咔嗒”声，比刚才更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断了。原本还在挣扎的车身突然失控，径直朝着防洪堤冲去，车头的灯光在青石墙上投下刺眼的光斑。

“轰隆——！”

一声巨响震得山坡都在抖。奔驰车像颗炮弹似的撞在防洪堤上，车头瞬间瘪了下去，零件和玻璃碎片像下雨似的飞出来，溅在水面上发出“噗通”声。紧接着，油箱被撞裂，汽油顺着底盘往下淌，遇上发动机的火星，“腾”地燃起大火。

火舌蹿起三丈高，把夜空照得通红，连水面都映成了血色。车门被爆炸的气浪掀飞，重重砸在青石墙上，发出“哐当”的巨响，惊得远处的水鸟扑棱棱飞起，像被打散的墨点。

三辆面包车在几百米外停下，车门“砰砰”地被踹开，十几个壮汉举着砍刀斧头冲下来，可刚跑没几步，就被爆炸的气浪掀得东倒西歪。有人想往前冲，被同伴死死拉住——火太大了，靠近了能被烤化。

刘向阳放下望远镜，拍了拍手上的灰。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到记着“赵九”的那页，用铅笔在名字上划了道粗线，像给死人画了个勾。

“你的账，该清了。”他对着火光冲天的方向说，声音被风吹得散了些。

防洪堤那边，火越烧越旺，奔驰车的骨架渐渐露出来，像只被烧红的铁笼子。壮汉们围着火场跺脚，却没人敢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吞掉最后一块铁皮。

刘向阳转身往山坡下走，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他刚才在车底装的不是炸弹，是个特制的“断油器”，用弹簧连着刹车片，遥控器一按就会崩断油管，顺便卡死刹车——对付这种老奔驰，比炸弹管用多了。

至于那三车打手？他摸了摸后腰的双管猎枪，枪管还带着点凉意。刚才在望远镜里数得清楚，十二个人，三把砍刀，两把斧头，还有把不知谁带的西瓜刀，看着吓人，其实就是群乌合之众。

“慢慢玩。”他冷笑一声，钻进树林深处。林子里的夜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像是有无数人在背后跟他说话。

远处的爆炸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大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壮汉们慌乱的叫喊。刘向阳回头看了一眼，火光把半边天都染红了，像块浸了血的破布。

他知道，这还没完。赵麻子死了，还有王强，还有张副市长。但现在，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

或许是太累了。他摸出兜里的压缩饼干，咬了一口，干得像嚼纸。

树林里的月光越来越亮，照得路清晰了些。刘向阳握紧了猎枪，脚步没停——下一个目标，该轮到王强了。

防洪堤的大火还在烧，映得水面波光粼粼，像铺了层烧红的铁屑。没人注意到，树林深处有个黑影正快速移动，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身后越来越弱的火光，和那些还在哭喊的壮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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