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代入贼人身份,刘树义亲自谋划犯案
户部虽然有自己的库房,但因户部收上来的税收,以及他国进献之物,多数都要放入国库之中,由朝廷统一调配,所以户部的库房规模并不大。
刘树义跟在付无畏身后,一边走,一边听付无畏介绍户部库房的情况。
“户部共有三处库房,分别对应着国库的金部库、度支库与仓部太仓,储存着金银铜钱、丝绸绢帛等折税实物和粮食。”
“户部库房的主要用途是中转,各地收上来的税收,会先进入户部库房,由户部进行清点确认,之后转入国库。”
“若是国库装不下,便会由户部库房承接……当然,规矩虽这样说,但目前为止,国库还没有装不下的情况发生。”
“当年的饷银,因要简化流程,快进快出,所以没有进规矩繁多的国库,只在户部的金部库中转一下,便向军营押运了。”
说着,付无畏停了下来。
他抬起手,指着左前方的院子,道:“就是这座库房。”
刘树义抬眸看去,便见前方是一个岔路口,可以通往三个方向,每一条路的尽头都是一个院子。
这些庭院占地面积很大,且每个院子内,都有一座很大的建筑。
左前方院子里的建筑,是一座三层楼高的塔状建筑。
正前方院子内的建筑,则是三层楼高的阁楼式建筑。
而右前方的建筑,是圆筒状的粮仓,很明显,对应的是国库储存粮食的太仓。
虽然付无畏说户部仓库的规模不大,但这所谓的规模不大,也只是相对国库而言罢了。
此刻这些院子大门紧锁,门外皆有侍卫看守,且院子内,也能看到守卫的身影。
哪怕户部库房的等级,远不如国库,守卫也如此森严,可以想象大唐的国库,又该是怎样的森严。
刘树义道:“户部的库房,守卫一直都这般森严吗?”
付无畏点头道:“眼前我们所见,属于库房的常规守卫,从库房开始启用那一日起,便一直都是由侍卫这般昼夜不停的看守。”
“常规守卫?”
刘树义敏锐察觉到付无畏话语里的用词细节,道:“难道还有非常规守卫?”
“刘郎中果真心思敏锐,本官一提,便注意到了重点……”
付无畏再度点头,道:“没错,确实还有非常规守卫的情况,刚刚我向刘郎中介绍了我户部库房最重要的任务,非常规的情况,就是税收中转的那段时间。”
“刘郎中觉得眼前的守卫很是森严,可实际上,与每年收税的秋冬季节那几个月相比,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每当秋冬季节到来,这里就不是我户部的侍卫来看守了,而是金吾卫。金吾卫会直接进驻户部,看管库房,每天我们从库房离开,都要经过金吾卫的搜身,那是真的哪怕一枚铜板、一粒粟,都不能带出库房,一旦被发现,那就是大罪。”
“那时,每个进入库房执行任务的人,都恨不得脱光了衣服沐个浴再出去,就生怕稍不注意,一辈子就毁了。”
刘树义点了点头,他倒不觉得朝廷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税收关乎一国之根基,绝对不能有失。
若是不严厉看管,以重罪处罚,一旦户部有人动了心思,且轻易能带走库房的东西,可以想象,届时会发生什么事。
永远不能低估人心的贪婪。
一边说着,刘树义等人一边继续前行,刚到院门外,守卫便迅速上前,拦住了刘树义等人。
哪怕他们认识付无畏,也都声音冷肃道:“付郎中此来何事?”
付无畏并不介意侍卫的态度,他从怀中取出了两件物品,一个是黑色的令牌,一个是钥匙。
他举起令牌,道:“奉唐尚书之令,配合刑部刘郎中查案,立即开门。”
护卫仔细检查了下令牌,确认无误后,这才转身向其他守卫道:“开门。”
便听嘎吱声响起,精铁打造的有如牢房的栏杆铁门缓缓被打开。
付无畏见刘树义对院门好奇,解释道:“用类似牢房的门,是为了一旦发生意外,院子里的侍卫能够直接发现门外发生的事,从而立即做出反应,免得视线被阻挡,外面都杀疯了,里面的人也一无所知。”
刘树义点头,很多看似奇怪的规定,很多时候,都是血泪教训的结果。
进入院子后,刘树义便发现院内的守卫更多。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且所有人都腰悬横刀,双眼如鹰,哪怕在深夜,也毫无一人困倦瞌睡……这些侍卫明显皆是精锐。
刘树义道:“当年饷银放置在这里时,晚上也是这样守卫的吗?”
付无畏点头道:“除了这些守卫外,冯木也安排了一名副将和五十名精锐来此,且他们直接代替我户部的侍卫,看守库房大门。”
“那时这个院子,守卫之森严,足以和收税时媲美了。”
刘树义与杜构闻言,两人都不由皱了下眉。
原本只是听付无畏讲述,他们就能感受到贼人在这里偷换饷银,十分困难,现在亲自来到这里,看到了守卫的情况,更感贼人偷换饷银的难度之高,堪比登天。
这一刻,饶是坚定如杜构,都有些动摇了。
在如此森严的守卫下,不惊动任何人偷换二十万贯饷银,真的能做到吗?
他不由看向刘树义。
只见刘树义虽然也皱着眉宇,可他的脸上并无对自我的怀疑,而是探寻与思考,他不断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最后视线定格在了眼前的高塔上。
“付郎中,开门吧。”
只靠理论与逻辑推导,眼前的案子,便是非神魔不可为之,所以刘树义不准备再耽搁了。
问再多,想再多,不如实地调查,搜寻线索。
如果能找到线索,那么这非神魔不可为之的事,就是贼人掩人耳目的手法罢了。
如果找不到……代表自己的推断,可能有误,及时认清自己的错误,抓紧时间寻找其他方向,才是正途。
刘树义从不会钻牛角尖,更不会去陷入自我怀疑的陷阱,内耗自己……毕竟他很清楚,查案本就是一件需要不断试错的事。
找错方向,白费工夫,实属正常。
如他之前一样,每次调查都能直指真相……才是罕见。
付无畏不敢耽搁,又是与之前一样的流程,拿出唐俭的令牌交给侍卫检查,侍卫确认后,让开了守住的门。
但这一次不是侍卫开锁,而是付无畏用从唐俭那里取来的钥匙,将锁打开。
看着付无畏熟练开锁的样子,刘树义道:“不知这库房的钥匙,共有几把?除了唐尚书外,是否还有其他人也有?”
付无畏道:“钥匙共有两把,一把在唐尚书手中,一把在唐尚书办公房的宝箱里锁着,宝箱共有两把锁,需要两把钥匙同时开启才能将其打开,而这两把钥匙,分别在两位侍郎手中。”
“也就是说,唐尚书在户部,或者随时能够找到唐尚书时,只有唐尚书手中的钥匙,才能开启库房。”
“但如果唐尚书不在长安,或者进宫了,联络不上,又急需打开库房,那就需要两个侍郎一起出面,取出钥匙打开宝箱,再取出库房的钥匙才可。”
刘树义微微颔首,户部不愧是管钱的衙门,安全意识确实够强。
尚书唐俭拥有绝对的权柄,但他若不在,就需要两个侍郎达成一致才可开启库房……侍郎本质上是互相竞争,彼此争权的关系,他们不打的头破血流就已经算和气了,很难彼此勾结,而这,便能避免有人心怀不轨,从而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
刘树义想了想,又道:“若是需要打开库房,唐尚书肯定不会亲自来开锁,不知一般会将钥匙交给谁来开锁?”
付无畏想都没想,道:“一般是谁需要打开库房执行任务,会去找自己负责的上峰,最后层层上报,到达郎中这一层级,然后由郎中确认确实需要打开库房,便会去向唐尚书请示。”
“唐尚书准许后,会将钥匙交给郎中,然后由郎中带着手下的人来到库房,在侍卫的监督下,存入或者取出相应之物。”
刘树义了然的点头。
想了想,他说道:“也就是说,只有郎中及以上品级的人,才有资格接触钥匙,郎中之下的官吏,没有任何机会触碰钥匙?”
“是。”
刘树义看着库房巨大的锁头,若有所思的颔了颔首。
库房的门由精铁打造,厚度达到一尺,需由两名精锐侍卫同时用力,才能将其堪堪推开。
侍卫将门推开足够两人通行的空隙后,便停了下来,道:“诸位请。”
付无畏向刘树义解释道:“这库房的门太重,平时我们都只开这般大小,若是搬运更大的东西,才会将其全部推开。”
刘树义并不在意这点小事,他点了点头,便持着灯笼,进入了库房之内。
一进入,刘树义便觉得自己好像跌入了黑暗的深渊,没有了月光的照耀,手中灯笼微弱的光芒,直接被库房内的黑暗所吞噬,使得他抬眸向四周看去,就如同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到,入眼所见,皆是漆黑一片,空空荡荡。
他知道,这是因为库房完全是封闭状态,高塔外面虽然能看到窗,可那些窗都被铁板封住,外面的丁点光芒都无法洒落进来,再加上库房太大了,灯笼的光芒能够笼罩的地方,什么也没有,这种感觉,就好像一叶扁舟置于一望无际的海洋一般。
“刘郎中稍等,我先将烛火点燃。”
付无畏提着灯笼,轻车熟路寻到嵌在墙壁上的烛台,然后一一将烛台上的烛火点燃。
随着数十根蜡烛点亮,原本漆黑的库房,终于明亮起来。
刘树义这时才看到了这间库房的全貌。
虽然外面看起来,这塔状库房是三层,可实际上,这库房就与后世的体育馆一样,看起来很高,实际只有一层。
又高又宽,人站在这里,就好像小矮人来到了巨人的王庭,刘树义无法想象,得多少铜板,才能将如此大的库房装满。
地面由大理石铺就,十分平整光滑,烛光倒映在上面,就好似照着镜子一般。
墙壁是砖砌的,表面涂了银色的漆,可刘树义分明记得在外面看库房时,墙壁是石头垒砌的……如此看来,这座库房的墙壁,应至少有两层,厚度不比那铁门差多少。
若是发生意外,有人想强抢库房……没有钥匙的情况下,估计连砸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就是外面有两伙护卫,墙壁大门,甚至窗户都不可能简单凭人力破开的情况下,贼人就是将饷银悄无声息换成了石头,且安然将饷银运了出去……他们究竟用了怎样的手段,才能做到?
刘树义一边沉思,一边向付无畏道:“不知当时那些饷银,放于何处?”
付无畏连忙提着灯笼来到库房正中心的位置,道:“就是这里,当时这里铜板堆得如山一般……”
付无畏夸张的将手张开:“若不是我们库房足够大,可能都装不下。”
刘树义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画面,堆积如山的铜钱,在清点过后,装入了箱子,而那箱子堆起来,是更高更大的山……
即便这间库房足够大,恐怕也要占据大半的位置。
之前他对二十万贯铜钱的数量,没有明确的感知,此时参考库房的大小,才明白那究竟是何等恐怖的重量与体积。
如此多的铜钱,想要短短三个时辰内,将其取出,然后再仔细称重,以石头等重量替换……别说几十人了,恐怕就是上百人,都未必能完成。
这不比户部清点饷银的数量轻松多少,工作量堪称恐怖。
而且库房面积就这么大,能够容纳的人员数量是有限的,也就是说……能够参与的人,最多也就几十人。
可几十人,根本完不成这样的工作量!
更别说,外面还有两方人马看守,但凡库房内有任何异常动静响起,都会被他们注意……
这怎么看,都怎么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刘树义眉头紧紧皱起,这一刻,连他都不得不去考虑,是不是自己的推断错了,饷银不是在这里丢失的,而是在运送途中……
他眉头紧锁,在空旷的库房内走动着。
杜英见刘树义步履沉重,神色凝重,抿了抿朱唇,便要上前。
可她刚迈出一步,却被杜构拦住了。
杜构看着走到墙壁前,伸手处默银砖的刘树义,摇头道:“让他静一静吧。”
“眼前的案子,早已非是常理能够想通的,也早已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畴,现在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帮不到他。”
“能够助他走出困境的人,只有他自己。”
杜英如何不明白兄长的意思,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她很不喜欢看刘树义皱眉,只要刘树义遇到困难,眉头皱起,她平日里无波无澜的内心,便会发闷。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她只知道,只有刘树义重新舒展眉宇,自己的心才会恢复平静。
“他能走出来吗?”杜英担忧说道。
“若说这世上,有谁能查出此案的真相,只有他……”杜构没有说能,也没有说不能,此案的诡异程度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他已无法进行判断。
杜英看着刘树义仿佛背着山岳一般的厚重身影,白嫩的双手缓缓握紧,道:“我相信他能。”
…………
刘树义并不知道杜构与杜英正在担心自己,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在思考,如果他是贼人,他要如何做,才能将如山一般的饷银偷偷弄走,又不惊动任何人,在短短三个时辰内,将每一个箱子,换上同等重量的石头。
既然常规的寻找线索的方式,无法找到有用的线索,刘树义便准备用非常规的方法。
他将自己全面代入了贼人的身份,站在贼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此案的作案手法,非是常理能够想象,那也就代表,它很可能具有唯一性,不存在诸多可能。
因此,只要自己能想到某个法子,可以与此案的结果一致,那它可能就是贼人所用的方法!
“潜入库房,开锁,撕开封条,搬出饷银,称量重量,运出饷银,运进石头,称量重量,运出石头,复原封条,重新上锁,打扫现场,安然潜出……说到底,我若为贼人,需要做的,就是这些事。”
“可这些事,绕不开两件事——进出与时间。”
“进出,库房只有一扇门,大门上锁,门外有两伙护卫看守,不可能从大门进出……”
“窗户呢?”
刘树义看向窗户:“窗户被铁板封死,而且要搬运那般沉重的石头与饷银,从狭窄的窗户进出,基本上不可能。”
“屋顶?”
他又看向屋顶,很快又摇头:“窗户都极难搬运,更别说屋顶了,而且院子里都是人,若屋顶站着人,不可能不被发现。”
“还有时间……做这么多事,无论怎么配合默契,也都绝对无法在三个时辰内完成,便是让户部正大光明去做,三个时辰都未必足够,更别说,我根本就没有三个时辰……”
刘树义摸着下巴,背靠墙壁,转过身,看着空旷的库房,眼眸眯起:“既然时间能够确定绝对不够用……”
“我若来谋划此事,那就只能省略一些流程,来确保时间足够……”
“什么流程能省略呢?或者说,哪些流程绝对不能省略?”
“搬走饷银,搬进石头……只有这两件事,绝对不能省略,其他的都可以省略。”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以最短的时间,完成偷天换日的计划,我肯定会将所有能够省略的环节,都省略了,只留下必须做的两件事……”
“贼人是否与我想的一样?若真是如此……”
刘树义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些石头,或许是早就准备好的!早就放到了同样的箱子里,并且贴上了同样的封条……”
“也就是说,贼人根本就没做那么多事,他们只做了两件事——将饷银连箱子搬走,将石头连箱子搬来……正因此,箱子上的封条才没有任何被破坏的迹象,因为在张贴了之后,确实压根就没有被揭开过!”
“这样的话,时间就完全够用了。”
“而且用时还最短,也能最大程度的,确保不被外面的人发现,安全性大大提升!”
“若是如此,这么多石头早就装好了,等待偷天换日……那么如山一样高的箱子放在那里,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还有门、窗、屋顶……所有可能进出的地方都被排除,那贼人能够不惊动任何人,安然进出的方法……”
刘树义想到了自己在翠华山神祠里的经历。
“这库房……难道也有机关暗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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