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十月二十六日夜，天地黯淡无光，一片漆黑。浅灰色的云层后，慢慢浮出半轮血月。月光打在人脸上，泛起淡淡的青黄。
怀宁城头上，懒散的飘着几串孔明灯，在夜风的拍打下显得略有些昏暗。城楼里挑出一面大旗，借着灯光，可见斗大一个郭字，或许是夜晚使人困顿的缘故吧，高高的城墙上虽有灯光，却不见有周军士兵露头巡视。整个城池鸦雀无声，笼罩在一种静谧的氛围里。
忽然，在宁静的怀宁城中，突显出一片火光，慢慢的又传出一片人声嘈杂的喧闹声，随即这片火光在城内卷起了漫天的大火，喧闹声更是响彻天际，刹那间整个怀宁城就像开了锅一般。
护国军中军大营内，被喧闹声吵醒的各级军官纷纷聚集到这里，议论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等了半晌，众位军官才看见李煜铁青着脸，疾步走入帐内，背后跟随着副帅兼二旅旅长姚凤、参谋长孙天嗣和负责今夜守备工作的一旅旅长张雄，还有一个身上满是血迹，一身百姓装扮的年轻人。
点将完毕，李煜端坐正中，姚凤居次，孙天嗣、张雄分列左右之首，其他各级军官依次排列，李煜在环视众官之后，缓缓的说道：“各位，我想你们一定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吧？”众人齐声应诺，李煜接着说道：“那好，马六你把具体情况和大伙说说。”
“是，王爷！”那个一身百姓装扮，名叫马六的年轻人，向李煜行了一礼之后，转身冲帐内众人抱拳说道：“各位大人，卑职名叫马六，是段成参谋（情报参谋）手下，巡风第六组的成员，因为我本来就是舒州怀宁人，所以段参谋在三个月之前命我潜入怀宁城，为我军收集情报。由于我护国军围城以有月余，城内的粮食也早以用尽，所以怀宁城的情况很不稳定，已经爆发好几次起义了，但由于没有我军的接应，都为周军迅速绞杀了。今日下午，城内的周军突然间把所有的百姓都集中到了城东，并且抓走了所有的老弱病残。开始我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听那个把女儿嫁给周军军官的黄员外说，周军是把那些老弱病残作成口粮了。这个消息传开以后，城内下午就乱套了，剩下各个大姓的壮年族长已经决定，今夜就起事。卑职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联系了这几个族长，在他们派出的三百多人掩护下，卑职这才冒死跑出城来。他们说了，我护国军能够接应他们固然好，如若不能他们也不会埋怨我军，他们已经做好焚城与周军同归于尽的打算。这些就知道的情况。”
马六话音刚落，帐内军官立刻群情激愤的嚷嚷道：“战吧……打死那些吃人恶魔……还等什么呀！王爷，你快下令吧！……末将愿率二旅第一团为先锋……什么？先锋怎么也能是你们二旅的，应该是我们一旅一团的。”
面对着群情激愤的各级军官，李煜故意咳嗽了两声。在众人安静下来之后，李煜静静的说道：“我知道大家都想出战，可孙参谋长还有不同的意见，你们听他说说吧！”
孙天嗣听了这话，冲李煜直瞪眼珠子，隔了一会，才对众人说道：“各位都是我护国军建军的元老了，通过大家的努力，才有了我护国军今日的局面。在此之前，我护国军也取得了不错的战绩，不过各位也应该看到，那些战绩都是我们用奇袭或者偷袭的战法取得的，正面与敌交锋的战绩，几乎没有。而今日的形式与往昔更加不同，虽说怀宁城内形式不稳，可以为我军提供内外夹击的形式，但怀宁城内四千周军毕竟不是豆腐渣，他们的士气和战力也还在，怀宁城的城防设施也很齐备，我们将面对的是一场残酷的攻城战。凭我军现有的一万三千人，加上两万多义军，或许可以攻破怀宁城，但是我们将要付出的代价，却不一定是我们现在能承受起的。而且我军在战场形式上已经完全战局了主动，不论战与不战，周军最终都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我军干吗还要付出巨大伤亡去强行攻城呢？我军完全可以不必理会眼下的形式，继续围城，直到困死周军，取得这种不战而胜的成绩，不是对我护国军更有利吗？”
如果说目光能杀人的话，孙天嗣大概已经死了几千几万次了，他的话音刚落，耿直惯了的张云义就蹦了出来，大声嚷嚷道：“孙参谋长，你这叫什么话呀？枉我还一直把你当成兄弟来看，城内的三万多老百姓，可是我们大唐的子民，我们不去救他们谁去救他们。大伙加入护国军的原因，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就是为了打仗，现在我们眼瞅着周军杀害我们大唐的百姓，我们连屁也不放一个，那还要我们护国军干吗，要我们这些军人干吗？大伙还不如放下兵器，散伙回家种地算了。”
‘啪’张雄上前给了张云义一巴掌，口中怒道：“放肆，有你这么跟参谋长说话的吗？”
张雄没有继续理会在一旁握着脸，眼含热泪的张云义。明白李煜和孙天嗣意图的他，先是略感歉意的向孙天嗣望了一眼，之后转身向李煜一跪，口中说道：“王爷，我们参军就是为了抵抗周人的。现在我代表护国军第一旅正式向您请战，请您批准我们出战吧！”
“我也代表护国军第二旅正式向您请战，请您批准我们出战吧！”姚凤也走上前，跪倒在张雄身旁，向李煜说道。
眼见激将法的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李煜当即一拍案几，起身说道：“好，大伙都要打，那咱们就打那帮吃人的乌龟王八好了。”
“王爷，我们是第一旅，让我们先上吧！”张雄见李煜已经决定出战，立刻进言说道。第一旅的各级见自己的旅长已经表态了，更是积极的争取着先锋或是主攻的身份。
“哎呀，张旅长，你的部下多是刚刚参军几个月的新丁，山地作战或是伏击战是你们的特长，像这样攻城把寨的事，还是交给我们老兵居多的第二旅来干吧。”一向话不多，也不主动争取什么的姚凤，此刻也不温不火的说道。
李煜和孙天嗣对视一笑，现在就连了解他们二人激将法的姚凤、张雄都已经掐上了，其他人就差掳胳膊、挽袖子，在帐内表演一场全武行。眼见怀宁攻城战第一个负伤的人，马上就在出现在攻城战之前了，李煜赶忙说道：“诸位，我们既然要打，那就不仅仅要打赢对方，还要打出我们的士气，打出我们的军威来。传令下去，要义军分兵两路，佯攻怀宁城的东、南两个城门，护国军第一旅攻西门，护国军第二旅攻北门，不分主次，对怀宁城展开全面攻击，务求全胜。最后我在补充一点，对周虎捷第三军、第八军我不要俘虏，给我格杀勿论，对周军刺史郭令图，我要你们尽量抓活的，我要亲手刨开那个混蛋的心房，看看这个禽兽的心是什么做的。”
子夜时分，南唐护国军第二旅首先对怀宁城展开了攻击。
之所以护国军第二旅能够首先攻城，并非得自李煜的命令或是孙天嗣的什么计策。在其他三个方向还在攻城研究策略或是做战前准备的时候，第二旅已经凭借自己老兵多的特点，矗立在怀宁城北面的平原上了。
按照常规的军事理论，战斗或是战役在发起全面进攻时，应各部协调出战，根本不应该出现抢攻的现象。可现在的形式不同，借着夜色怀宁城内的火光，十几里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城内男子的惨叫声，女子的哀鸣声，孩童的哭闹声，隔着城墙都能传倒每一个唐军士兵的耳中。各种搀杂在一起的声响，犹如一把重锤般，时时刻刻敲打着李煜的神经，他自然再不会管第二旅的抢攻行为了。因为他知道，所有唐军将士的心态应该是和他一样的，时间紧迫，早一刻攻破怀宁城，就有可能让城内的百姓少受一份伤害，少死一个人。
大家的心思都一样，那就是不论怎样也都不能后退，战争是要死人的，可为了他们的亲人能够活过来，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活过来，他们必须要做出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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