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博野众人重聚

博野镇的洪水是在发洪开始算的第七日彻底退去的。

洪水退去的第二日，寺庙周围的泥浆终于干涸，露出龟裂的地面。林三勇用门板做了副担架，将田桂花小心放上去。田桂花现在基本稳定了下来，但还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着。

林老头的腿基本也都好了，大山要背着他走，但是老头子死活不同意，无奈林二勇给找来了一根木棍当拐杖。

“爹，您慢些。”林三勇看着父亲佝偻的身影，喉咙发紧。

大山看不下去了，扔掉了老爷子手上的棍子，背起他爷就走了起来。气得老爷子直囔囔，“你这小子也不听爷爷的话了。路难走，你要节省体力。”

大山才不管老爷子说什么，背着就闷不吭声走起来。反正到时候背不动了就还有二叔、三叔。

一群人沿着官道残骸向南走。

高坡上的槐树皮已经被剥光。

“王妹子，西面有动静。”李氏边收拾东西边说。

李氏这群人准备去往那小渔村寻找，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

王氏眯眼望去，三个流民正拖着个挣扎的女人往坡上来。

“畜生！”大河抄起削尖的木棍就要冲，被林大勇一把按住。

当第一个流民踏上坡顶时，林大勇的柴刀就劈砍了过去。

第二个汉子刚举起柴刀，王氏的匕首就已经扎进他喉咙了。接着就看到一个身影穿梭在这几人中，“唰”一声刀入肉的声音，在那人倒地之前，王氏拿着短刀在那人身上擦了擦。

“这种人不必活着。”王氏边抽匕首边冷冷地说，还不忘把匕首擦干净。

简单收拾了下东西，一群人就出发了。

洪水退去，露出被泡的发胀的土地。一脚踩下去，能没到小腿肚。

林大勇走在最前面，用木棍探路，大河紧跟其后。李氏牵着小女儿，后面跟着另两个女儿。王氏背着包，短刀别在腰间，跟在最后面。

走了大半日一群人终于又来到了那个小渔村，渔村的茅草屋基本全塌了，还剩下两三面泥土墙还顽强挺立着。

林大勇走在最前面，时不时用木棍戳戳挑挑，边上一个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一个褪色的靛蓝双肩包，上面打了好几个颜色深浅不一样的补丁，一边的背带卡在小半截的树干上，半埋在淤泥里。

“李氏，李氏你过来！”林大勇惊恐大喊，声音透露着不敢置信跟悲伤。随着声音的响起，人就软了下来，摔在泥地里。

李氏被大伯哥的这个声音吓到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失控的林大勇。

李氏因为着急差点摔进泥里，幸好身边的玉兰扶了一把。

等她上前看到林大勇手上的东西时，她瞬间也呆住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林大勇喊自己来了。

这个包……这个包是老林家的。而且这个包是林老太的，为什么她这么笃定。那是因为，这个包当时不是家里姑娘给老太太做的，而是自己动手的。

老太太当初拿的是一块结实的好布，要求李氏给做成双层的，针脚要扎实细密，多缝两道线，她担心姑娘们手上力气不够。做好后她觉得太打眼，还让李氏给找了几块颜色不一样的布当补丁给缝上去。

老太太的包为什么在这边，她有多宝贝这个包，老林家所有人都知道，这里面是整个老林家的家当。

“大哥…..大哥，你打开包看看。”李氏哆嗦着说。

林大勇颤抖着手打开了包，里面除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就是几个油纸包的烤饼，一个竹水壶，接着是油纸包着密实的户籍文书，以及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还有一小油纸包的银首饰。

是老太太的，那老太太呢？她去哪里了？

他们开始在包的周围寻找，终于在当初村东头那棵树下发现了尸体。

尸体面朝下趴着，双臂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

“翻过来。”林大勇嗓子发紧。

尸体翻转的瞬间，玉兰捂住嘴，尽管面容已经肿胀变形，但那件熟悉的粗布褂子，领口处歪歪扭扭的补丁，分明是奶奶的手艺。

福平他们自那日被契丹兵发现后就从那墙头的缺口处逃了下来，几人各自找到了浮木，在水中又漂了一天，直到水退。

这群人中方向感最好的竟然是招娣。他们当初去小渔村的时候看到过博野镇的城墙。她按着记忆，带着大家走到了差不多的位置后，确定那是当初那个陈伯带他们去小渔村的起点。后跟着那个起点，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小渔村出发。

他们是在林大勇他们到的第二日巳时到的小渔村。

而老爷子跟林三勇他们也是在差不多的时候到的。

“大伯！大伯！”林大勇正在用找来的  木板钉一起做棺材，猛地听到这声喊，柴刀差点砸手上。

在附近找能用木板的李氏众人听到声音也都赶了过来。

林大勇看到自己大儿子背上的老爷子时，跑了几步就扑通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泥里。

老爷子这几天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他已经连续做了几个老婆子走的梦了。老大这会的这一跪，印证了，梦里是真的，老婆子没躲过啊！

老爷子拍了拍大孙子的背，示意放他下来。

佝偻着背，哆嗦着身子走到林大勇身前，拉起他，“老大，带我去看看吧!”

林二勇、林三勇两人瞬间也明白了过来出了什么事，两个汉子瞬间就泪流满面。

“爹……您别过去……”林大勇哽咽着说。

“要看看的，在一起几十年了，不管怎样都要看看的，要看看的。”林老头也不要儿子、孙子的搀扶，独自佝偻着背往刚才大儿子刚才的位置走去。

“老婆子啊……”

老人干瘪的嘴唇哆嗦着，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跟上来的林三勇瞬间把老头子抱住，看着躺在几件破布上的老娘，也嚎啕大哭了起来。

接着，哭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福平他们就在哭声中赶来了，当得知奶奶、外婆没了后也都是嚎啕大哭。

他们用找来的木板做成了一副薄棺。

夜幕降临时，一群人围坐在新坟旁。

林老头呆滞地盯着火堆，直到大家以为就今夜就这样的时候，老爷子开口了：“明天我们就出发去大名府。”

“大名府？爹不找其他人了吗？”林大勇哑着嗓子问，他也在担心着他婆娘，春霞说了那天的情景，现在老娘已经没了，不知道当初婆娘有没有活下来。

“这么多天了，如果在博野附近的都能知道先找到这边。没找到就说明没在博野，当初老四说的时候，不管去哪里都要从大名府走，那我们就去大名府等。”老爷子说完这些话也累了，闭上眼睛也不管儿子他们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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