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野外荒坟多情飘（二）
林晚秋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二十七岁这年，一头扎进连导航都标注为 “未知区域” 的深山里。车轮陷在泥泞里发出刺耳的打滑声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只有车灯劈开一道昏黄的光，勉强照亮前方歪歪扭扭的土路。
“该死。” 她用力拍了下方向盘，指尖冰凉。原本只是为了避开高速上的连环车祸，跟着手机里一条不知名的 “近路推荐” 拐进来，没成想越走越偏，最后连信号都彻底消失，只剩下仪表盘上不断跳动的油量提示，像颗悬在心头的定时炸弹。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晚风裹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腐叶与旧木混合的奇怪气味。她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冲锋衣，从后备箱里翻出强光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的瞬间，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
不远处的山坡上，竟错落着十几座坟茔。
那些坟大多没有立碑，只用几块破旧的木板或者乱石垒成简单的坟包，荒草长得比人还高，在风里摇摇晃晃，像无数双伸出的枯手。最显眼的是中间一座稍微规整些的坟，坟前立着一块青石板，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被岁月侵蚀得几乎辨认不清，只隐约能看到 “苏氏” 两个字，还有一个模糊的 “清” 字，想来该是有些年头了。
“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荒坟……” 林晚秋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她从小就对这些东西有些发怵，可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手机没信号，车子又坏了，除了往前走，似乎别无选择。她咬了咬牙，握紧手电，沿着土路往坟茔的方向走 —— 直觉告诉她，有坟的地方，或许曾经有人居住过，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刚走没几步，手电的光忽然闪了一下，随即暗了下去。林晚秋心里一紧，用力敲了敲手电，可光柱只是微弱地闪烁了两下，彻底熄灭了。黑暗瞬间将她吞噬，只有天边那轮残月偶尔从云层里探出头，洒下一点惨淡的光，让那些坟包的轮廓显得愈发诡异。
“谁？！”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沙沙的，像是有人踩着落叶跟在她身后。林晚秋猛地转身，双手在胸前摆出防御的姿势，可身后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荒草的声音，“呼呼” 的，像极了人的叹息。
是错觉吗？她皱着眉，正要转身，却忽然瞥见中间那座苏氏坟前，似乎有一道白色的影子晃了一下。那影子很淡，像是烟雾凝结成的，轻飘飘地立在坟前，一动不动。
林晚秋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她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那道白影还在，甚至缓缓地转了过来 —— 那是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子，衣袂飘飘，长发及腰，只是脸上蒙着一层白纱，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正静静地看着她。
“你…… 你是谁？” 林晚秋的声音发颤，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步。她想跑，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白影飘了过来 —— 没错，是飘，脚没有沾地，离地半尺，衣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没有一点声音。
白影在她面前站定，一股清冷的香气扑面而来，不是尘世里的任何一种香味，带着点梅花的清冽，又夹杂着一丝泥土的湿润。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尖纤细，肤色白得像玉，指向林晚秋的身后。
林晚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自己的车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正弯腰在车引擎盖前摸索着什么。那人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头发有些长，垂在颈后，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可在这荒坟夜里突然出现，也透着几分诡异。
“他是谁？” 林晚秋转头想问白影，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那道白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坟前的荒草在风里摇晃，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你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点沙哑，“你的车坏了？”
林晚秋猛地回头，那个黑衣男人已经直起身，正看着她。他的五官很立体，眉骨高挺，眼睛是深邃的黑色，嘴唇有些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可眼神很温和，没有恶意。他手里拿着一个工具箱，显然是在帮她修车子。
“你……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晚秋还是有些警惕，往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男人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驱散了几分阴沉：“我叫沈慕言，是附近守林人的儿子，今天过来巡山，看到你的车陷在这里，就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忙。”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木屋，“我家就在那边，离这里不远。”
林晚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树林深处有一点微弱的灯光，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她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我叫林晚秋，本来是要去邻市，结果走错路了……”
“这里的路很容易走错，导航在这山里不管用。” 沈慕言蹲下身，继续检查引擎，“应该是电路出了点问题，我帮你修修看，说不定能开。”
林晚秋站在一旁，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却总想着刚才那道白影。她忍不住问：“沈先生，你知道这里的坟吗？中间那座，好像是姓苏的。”
沈慕言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知道，这是我们这的老坟了，听说清朝的时候就有了。那座苏氏坟，埋的是以前这山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叫苏清婉，听说长得很漂亮，就是命不好，十八岁的时候就病死了，家里人把她埋在这里。”
“苏清婉……” 林晚秋默念着这个名字，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那你有没有见过…… 这里有白色的影子？”
沈慕言的脸色变了变，放下手里的工具，站起身，语气严肃起来：“林小姐，你别乱说话。这山里晚上不太平，有些话不能随便说。你要是害怕，等我修好车，我送你去山下的镇上，那里有旅馆。”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警告，林晚秋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再追问。只是刚才那道白影的样子，还有那双眼睛，却像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半个多小时后，沈慕言修好了车子。引擎重新启动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林晚秋松了口气，连忙道谢：“真是太谢谢你了，沈先生，要是没有你，我今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举手之劳。” 沈慕言擦了擦手上的油污，“这山里晚上不安全，你赶紧下山吧，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到镇上。”
林晚秋点点头，正要上车，却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那座苏氏坟的方向。月光下，坟前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影子，可她总觉得，有双眼睛还在看着她，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不舍，又像是牵挂。
“怎么了？” 沈慕言看出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又沉了沉，“别再看了，快走吧。”
林晚秋收回目光，坐进车里。她发动车子，缓缓地沿着土路往前开，透过后视镜，她看到沈慕言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车，直到车子拐过一个弯，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车子驶离荒坟区域，林晚秋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想着刚才的经历，觉得像一场离奇的梦 —— 荒坟、白影、神秘的守林人儿子，这一切都透着诡异。可她不知道的是，这场相遇，只是一个开始。那座苏氏坟里的苏清婉，还有那个神秘的沈慕言，都将在她的生命里，掀起一场巨大的波澜。
车子在土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镇上的灯光。林晚秋松了口气，将车停在一家名为 “望溪旅馆” 的门口，这是镇上唯一一家看起来还算整洁的旅馆。
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姓王，很热情，看到林晚秋一个女孩子深夜来住店，连忙招呼她：“姑娘，这么晚才来，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吧？这山里晚上可不太平。”
林晚秋心里一动，连忙坐下，给王阿姨倒了杯热水：“王阿姨，我刚才在山里迷路了，遇到一片荒坟，还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影子，您知道那地方吗？”
王阿姨的脸色瞬间变了，手里的茶杯 “哐当” 一声磕在桌子上，水洒了出来：“姑娘，你说的是后山的那片荒坟？你还看到白影子了？”
“是啊，” 林晚秋点点头，“一个穿古装的女子，蒙着白纱，还帮我指了指车旁的人。王阿姨，您知道那是谁吗？”
王阿姨压低声音，凑近林晚秋，语气带着几分神秘：“那是苏小姐啊！就是埋在那座坟里的苏清婉！听说她死后魂魄一直没散，守在那里，有时候会出来帮路过的人，有时候…… 也会缠上不该缠的人。”
“缠上不该缠的人？” 林晚秋心里一紧，“什么意思？”
“就是…… 要是有人对她不敬，或者破坏了她的坟，她就会跟着那个人，让那个人倒霉。” 王阿姨叹了口气，“前几年有个年轻人，不信邪，去她坟前挖了几块砖，结果回去就大病一场，差点没死了，后来还是他家里人去坟前赔罪，烧了好多纸钱，他才好起来。”
林晚秋听得后背发凉，想起自己刚才近距离看到苏清婉的样子，心里又怕又好奇：“那她为什么会帮我呢？我跟她又不认识。”
“这就不知道了，” 王阿姨摇摇头，“苏小姐生前是个善良的人，听说她以前经常帮村里的穷人，或许是看你一个女孩子可怜，才帮你一把。不过姑娘，你以后可别再去那片荒坟了，太危险了。”
林晚秋点点头，心里却满是疑惑。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苏清婉的影子和沈慕言的样子。沈慕言说起苏清婉的时候，眼神里的复杂情绪，还有他警告自己别乱说话的样子，都让她觉得，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却不愿意说。
第二天一早，林晚秋被窗外的雨声吵醒。她拉开窗帘，看到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镇上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打湿，泛着光，透着几分古朴的韵味。她洗漱完，下楼吃早饭，刚坐下，就看到沈慕言从外面走进来。
“沈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林晚秋有些惊讶。
沈慕言看到她，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我来镇上买些东西，没想到这么巧。你昨晚住得还好吗？”
“挺好的，谢谢你。” 林晚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要不要一起吃？”
沈慕言点点头，坐了下来，点了一碗面条。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晚秋还是忍不住问：“沈先生，你昨天为什么不让我问苏清婉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慕言吃面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犹豫，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家几代人都是这山里的守林人，关于苏清婉的传说，我从小听到大。其实，她说的那些，不全是真的。”
“不全是真的？” 林晚秋追问，“那真相是什么？”
“苏清婉不是病死的，” 沈慕言的声音压得很低，“她是被人害死的。”
林晚秋的瞳孔猛地一缩：“被人害死的？谁害的她？”
“是她的未婚夫，” 沈慕言叹了口气，“以前这山里有个张大户，家里很有钱，苏家和张家是世交，苏清婉从小就和张家的少爷定了亲。可后来张家少爷看上了城里的一个小姐，想悔婚，苏清婉不愿意，他就趁着苏清婉去山里上香的时候，把她推下了山崖，然后对外宣称她是病死的，还把她埋在了那片荒坟里。”
“竟然是这样……” 林晚秋心里一阵唏嘘，“那她的魂魄为什么会留在那里？是为了等凶手偿命吗？”
“或许吧，” 沈慕言摇摇头，“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张家早就败落了，张家少爷也早就死了，按说她的怨气应该散了，可她还是留在那里，没人知道为什么。而且……” 他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恐惧，“最近这几年，那片荒坟越来越不太平了。”
“怎么不太平？”
“有人说，晚上看到苏清婉的影子不止一个，还有人看到她跟着下山的人，甚至有几个住在镇上的人，说晚上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子站在自家门口，第二天家里就会出事。” 沈慕言的声音有些发颤，“我父亲就是因为去那片荒坟巡山，回来后就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
林晚秋听得心里发凉，原来这背后还有这么悲惨的故事。她忽然想起昨晚苏清婉的眼神，那里面似乎藏着无尽的悲伤和委屈，原来都是因为这段往事。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那片荒坟附近？不怕吗？” 林晚秋问。
沈慕言苦笑了一下：“我父亲临死前，让我一定要守好这片山，看好那片荒坟，尤其是苏清婉的坟，说她很可怜，别让她再受欺负。而且，我总觉得，父亲的死不简单，或许和苏清婉有关，我想找出真相。”
就在这时，旅馆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惨白，嘴里大喊着：“有鬼！有鬼啊！昨晚我看到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了！她跟着我回家了！”
店里的人都围了过去，王阿姨连忙扶住他：“李大哥，你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那个李大哥喘着粗气，指着外面：“昨晚我从城里回来，路过后山的荒坟，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站在路边，我没在意，就开车过去了。结果回到家，我看到她站在我家院子里，盯着我看，我吓得跑回屋里，锁上门，早上起来一看，院子里的花都枯了！还有我家的鸡，死了好几只！”
众人听了，都议论纷纷，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林晚秋和沈慕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 看来，苏清婉的事，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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