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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文山小花苗飘(二)


她先往空坪的东边走。东边有三座吊脚楼,挨得比较近,像是一家人住的。最边上的那座楼,屋顶塌得更厉害,几乎半个屋顶都没了,阳光直接照进屋子里,能看见里面的木梁已经有些腐朽,梁上还挂着几个空荡荡的玉米棒子,玉米棒子已经变成了深褐色,像是被晒了几十年。

飘走进中间的那座楼。这座楼比昨天的那座小一些,只有一间屋子,火塘在屋子的角落里,已经被野草淹了一半。火塘旁边有一个石磨,石磨的上盘已经掉了下来,滚到了墙角,石磨的缝隙里还嵌着些白色的粉末,像是磨过的米粉。

飘的目光落在墙角的一个木箱子上。箱子是用杉木做的,上面有一把铜锁,铜锁已经生了锈,但还牢牢地锁着箱子。她走过去,用手碰了碰箱子,箱子很沉,像是装了不少东西。她试着转动铜锁,锁芯  “咔哒”  响了一声,但没打开。

“里面会是什么呢?”  飘小声嘀咕。她想起奶奶的木箱子,里面装着奶奶年轻时的绣花布和银饰,还有爷爷给奶奶写的苗文情书。说不定这个箱子里,也装着老寨人的宝贝,比如绣好的嫁衣,或者祖传的银项圈。

她没再碰铜锁,而是走到窗户边。窗户是用竹篾编的,已经破了个大洞,能看见外面的景象  ——  窗外是一片竹林,竹子长得很高,竹叶在风里晃着,像是在说悄悄话。飘往竹林里看了看,竹林深处似乎有一条小路,小路两旁的草被人踩过,像是有人经常从那儿过。

“竹林后面是什么?”  飘心里好奇。她走出吊脚楼,往竹林的方向走。竹林里的竹子很密,阳光只能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圆圆的光斑。她走得很小心,生怕竹叶上的露水落在脖子里  ——  早上的露水很凉,落在皮肤上会打个哆嗦。

走了约莫十分钟,竹林突然变疏了,前面出现了一块比空坪还大的平地。平地上没有吊脚楼,只有几棵高大的古树,树干粗得要两个成年人才能抱过来,树枝向四周伸展,像一把把巨大的伞,把整个平地都遮住了。平地中间,有一个用石头砌成的台子,台子有半人高,上面刻着和空坪石柱子上相似的符号,只是更复杂,像是一幅完整的画。

“这是祭祀坪吧?”  飘心里想。寨里现在的祭祀坪也有这样的石台,每年踩花山节的时候,寨老会在石台上摆上酒、肉和糯米饭,祭祀蝴蝶妈妈和祖先。只是现在的祭祀坪比这里小,也没有这么多古树。

她走到石台旁边,蹲下身,仔细看上面的符号。符号里有太阳、月亮,还有一些像是人的图案,有的人举着芦笙,有的人拿着绣花针,还有一个人站在中间,像是在跳舞。飘想起奶奶说过,小花苗的祖先会在祭祀的时候跳  “踩堂舞”,所有人围着石台,跟着芦笙的调子跳,祈求风调雨顺、族人平安。

石台上还放着一个小小的陶罐,陶罐是黑色的,上面没有花纹,罐口有一道裂痕,像是被人摔过。飘拿起陶罐,里面空空的,只有一些干土。她把陶罐放回石台上,刚要起身,手指突然碰到了石台边缘的一道缝隙  ——  缝隙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她用指甲抠了抠缝隙,抠出了一片小小的竹片。竹片是淡黄色的,上面用炭笔写着些苗文,字写得很潦草,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了。飘把竹片举到阳光下,仔细辨认  ——  她认识一些简单的苗文,是奶奶教她的。竹片上的字,她能认出  “雨”“水”“迁”“安全”  这几个词,其他的字太潦草,认不出来。

“难道老寨迁走和雨水有关?”  飘心里疑惑。她想起文山有时候会下大暴雨,暴雨会引发山洪,冲毁田地和房子。难道几十年前,老寨遇到了山洪,所以族人才不得不迁走?

她把竹片小心地放进荷包里,和昨天找到的银簪放在一起。然后她走到古树旁边,抱住一棵古树的树干  ——  树干很粗,她的胳膊根本抱不过来。树皮是灰褐色的,上面有很多纹路,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她抬头看树枝,树枝上挂着些红布条,红布条已经褪色,变成了淡粉色,有的还破了个洞。

“这是祈福用的吧?”  飘想。寨里的人要是有心愿,就会在树上挂红布条,祈求祖先保佑。她记得去年弟弟生病的时候,奶奶就去寨里的古树上挂了红布条,还念了祈福的咒语,没过几天,弟弟的病就好了。

她沿着祭祀坪走了一圈,发现每棵古树下都有一个小小的土堆,土堆上压着一块石头。她想起奶奶说过,这是祖先的坟茔,小花苗的祖先去世后,会埋在古树下,让古树守护着他们,也让他们守护着族人。飘走到一个土堆前,对着土堆深深鞠了一躬  ——  不管是哪个年代的祖先,都值得尊敬。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祭祀坪里的光斑也移了位置。飘的肚子又  “咕咕”  叫了,她才想起早上还没吃东西。她从背篓里拿出昨天剩下的油纸,里面还有一点腌菜,她就着山泉水,吃了几口腌菜  ——  山泉水很凉,甜丝丝的,比寨里的井水还好喝。

吃完东西,她打算回空坪那边,继续绣石柱子上的符号。走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祭祀坪的石台  ——  符号在阳光下,像是活了一样,举着芦笙的人像是在吹,拿着绣花针的人像是在绣,中间跳舞的人像是在转圈圈。飘突然觉得,老寨的故事,就藏在这些符号里,藏在古树的纹路里,藏在吊脚楼的木梁里,只要她慢慢找,总能找到。

第三天下午,飘在老寨的西边发现了一条小路。

这条小路藏在几丛野蔷薇后面,路很窄,只能容一个人走,路面是用碎石铺的,碎石已经被踩得有些发亮,像是经常有人走。飘心里好奇:难道真的有人经常来老寨?

她顺着小路往山上走。小路两旁的野蔷薇开得正盛,粉色的花瓣沾着露水,风一吹,花瓣就掉下来,落在她的百褶裙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小路突然变宽了些,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山泉,山泉旁边放着一个竹桶,竹桶是新的,桶壁还透着淡淡的竹青色,桶里装着半桶山泉水。

“真的有人!”  飘心里一喜。她走到竹桶旁边,摸了摸桶壁  ——  还是湿的,说明主人刚走没多久。她往山泉上游看,小路还在延伸,顺着山势往上,消失在松树林里。

飘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小路往上走。她想看看,来老寨的人是谁,是寨里的人,还是山外的人?如果是寨里的人,说不定能告诉她回寨的路;如果是山外的人,说不定能知道更多老寨的故事。

走了没几步,她就听见前面传来  “沙沙”  的响声,像是有人在拨开树枝。飘放慢脚步,轻轻拨开挡在眼前的松树,看见前面的空地上,有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正蹲在地上,拿着一个本子写着什么。

男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头发短短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脸上带着一副眼镜,眼镜的镜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光。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大大的背包,背包上挂着一个相机,相机的镜头盖没盖,能看见里面的镜片。

飘的心跳快了些  ——  她很少见到山外的人,寨里只有每年集市的时候,才会有几个山外的商人来换东西,那些商人也都是穿着和寨里人差不多的衣服,不像这个男人,穿的工装她从来没见过。

“你是谁?”  飘小声问。她的声音有点抖,一方面是紧张,一方面是好奇。

男人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看见飘,也愣了一下。他站起身,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好,我叫陈默,是个文化研究者,来这里考察苗族的古老聚居地。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飘,是小花苗的。我昨天走岔了路,就到这儿了。”  飘说。她看着陈默的工装,又看了看他的背包,“你是从山外来的?”

“对,我从昆明来的,坐了两天的车,又走了一天的山路,才找到这里。”  陈默说。他指了指地上的本子,“我在记录这里的建筑和符号,这些都是很珍贵的文化遗产。你是从小花苗的寨子里来的?哪个寨子?”

“就是山那边的小花苗寨,离这儿应该不远,只是我走岔了路。”  飘说。她想起自己的背篓,“我本来是去集市换绣线的,结果走到这儿来了。”

陈默笑了笑:“那你可真厉害,这老寨的路早就没人走了,我也是查了很多资料,才找到这里的。你说你是小花苗的,那你认识这些符号吗?”  他指了指本子上画的符号  ——  和空坪石柱子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飘眼睛一亮:“我认识一些!我昨天还在石柱子上绣了这些符号呢。”  她从背篓里拿出靛蓝土布,递给陈默,“你看,这是我用白线绣的,就是照着石柱子上的符号绣的。”

陈默接过土布,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绣得很像!这些符号是古老的苗文,记录的是小花苗的历史。你能认出哪些字?”

飘指着土布上的符号,一个个说:“这个是‘太阳’,这个是‘山’,这个是‘家’,还有这个,我奶奶说过,是‘蝴蝶妈妈’的意思。”

陈默点了点头:“对,你说得都对。这些符号记录的是老寨的建立和发展,还有小花苗祖先的迁徙路线。你知道老寨为什么会废弃吗?”

飘摇了摇头:“不知道,寨里的老人只说老寨早就没人住了,没说为什么迁走。我昨天在祭祀坪的石缝里找到了一片竹片,上面有‘雨’‘水’‘迁’‘安全’这几个词,是不是和洪水有关?”

陈默的眼睛亮了:“你找到竹片了?能给我看看吗?”

飘从荷包里拿出竹片,递给陈默。陈默接过竹片,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放大镜,凑近了看。看了一会儿,他说:“你说得对,这片竹片记录的是几十年前的一场暴雨。上面写着,那年夏天,下了半个月的暴雨,山洪冲毁了老寨的田地和吊脚楼,族人为了安全,才决定迁走,去山那边地势更高的地方建了新寨  ——  也就是你现在住的小花苗寨。”

“真的是这样!”  飘心里的疑惑解开了。她想起寨里的老人说过,新寨的地势比老寨高,不容易被洪水淹,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那你知道阿秀姑娘吗?”  飘问。她想起昨天找到的银簪,“寨里的老人说,老寨里有个叫阿秀的姑娘,最会绣花,迁走时把银簪落在了家里。我昨天在一座吊脚楼的柜子里,找到了一支银簪,还有一件绣着牛角花的百褶裙,说不定就是阿秀姑娘的。”

陈默想了想,说:“我查的资料里提到过阿秀姑娘。资料里说,阿秀是老寨里最有名的绣娘,她绣的图案很有灵气,很多人都来找她绣花。老寨迁走的时候,阿秀因为要照顾生病的奶奶,走得比较晚,结果在路上遇到了山洪,为了保护奶奶,她把奶奶推到了高处,自己却被洪水冲走了。后来族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她的尸体,只说她变成了蝴蝶,守护着老寨。”

飘的眼睛红了:“阿秀姑娘真可怜。”  她摸了摸荷包里的银簪,“那这支银簪,就是阿秀姑娘的吧?她一定很喜欢这支簪子,才会落在家里。”

陈默点了点头:“很有可能。这支银簪和那件百褶裙,都是很珍贵的文物,能反映出当时小花苗的刺绣工艺和生活习俗。飘,你能带我去看看那座吊脚楼吗?我想记录一下里面的物品。”

“好啊。”  飘说。她心里很高兴,陈默知道这么多老寨的故事,还能看懂古老的苗文,说不定还能告诉她更多关于阿秀姑娘的事。

她带着陈默往老寨的方向走。路上,陈默问了她很多关于小花苗的事,比如现在寨里还有没有刺绣的手艺,有没有人会唱古老的苗歌,踩花山节是怎么过的。飘都一一回答,她说现在寨里的姑娘都会绣花,奶奶还教她绣蝴蝶妈妈的图案;寨里的老人会唱苗歌,晚上坐在火塘边,就会唱给孩子们听;踩花山节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穿上新衣服,在祭祀坪上跳踩堂舞,还会比谁的芦笙吹得好。

陈默听得很认真,还把飘说的话都记在了本子上。他说:“小花苗的文化很珍贵,一定要好好传承下去。现在很多古老的文化都在慢慢消失,能有你们这样坚守的族人,真好。”

飘听了,心里很骄傲。她想起奶奶说过的话,“我们的刺绣,我们的苗歌,我们的习俗,都是祖先留给我们的宝贝,不能丢”。以前她还不太懂,现在在老寨里待了几天,又听陈默说了这么多,她突然明白了  ——  这些宝贝,不仅仅是绣线和银饰,更是小花苗的根,是不管走多远,都能找到回家路的记号。

第四天晚上,飘和陈默一起住在了她第一天发现的那座吊脚楼里。

陈默从背包里拿出了帐篷和睡袋,铺在火塘旁边的空地上。飘还是睡在木板床上,陈默还给了她一块防潮垫,说这样睡起来舒服些。火塘里,陈默生了一小堆火,用的是他从山里捡来的干松枝,火不大,却能驱散夜晚的寒气,还能照亮整个屋子。

“今晚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小花苗的文化。”  陈默坐在火塘边,手里拿着一个录音笔,“飘,你会唱苗歌吗?寨里的老人教过你吗?”

飘点了点头:“会唱几首,都是奶奶教我的。奶奶说,苗歌是用来讲故事的,每首歌里都有一个故事。”

“那你能唱一首给我听听吗?我想录下来,作为研究资料。”  陈默说。他把录音笔放在火塘边的石磨上,按下了录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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