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神武学堂，红颜知己

后宅的风波，被楚空青用一碗桂花蜜酿和一套便服，化解于无形。

江白对此乐见其成，一个稳固的后方，是他能安心在外征伐的基石。

而眼下，比后宅更让他头疼的，是人才的极度匮乏。

雷霆手段覆灭了孙家，清除了旧官僚，固然是掌控了三县之地。

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权力真空。

他需要修路、需要兴修水利、需要推广新作物、需要管理工坊、需要建立全新的税收体系……这一切，都需要大量能读会写，懂得算术，最关键的是，能理解并执行他理念的基层官吏和技术人才。

可放眼整个三县，识字的人本就寥寥无几，而那些所谓的读书人，满脑子都是“之乎者也”，让他们去丈量土地，计算工程量，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靠他们，自己的工业化蓝图永远只能是空中楼阁。

必须自己培养！

这个念头，在江白脑海中盘旋已久，现在，终于到了付诸实施的时候。

是夜，将军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

江白将自己连夜写好的，一份名为《神武学堂筹建纲要》的计划书，递给了被他请来的谢先生和谢棠音父女。

谢先生逐字逐句地看着那份纲要，越看，眉头便皱得越紧。

“开办学堂，教化万民，此乃功在千秋的大善事！将军有此宏愿，老夫佩服之至！”

谢先生先是给予了高度的肯定。

但随即，他的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深深的不解与忧虑。

“只是……将军这招生标准，‘不分男女，不限出身，凡年满八岁，天资聪慧者，皆可入学’……这……这恐怕不妥啊！”

老先生连连摇头，“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让她们与男子同处一堂，读书识字，成何体统？这……这有违纲常伦理啊！”

“还有这课程设置，”他指着纲要上的几个词，更是吹胡子瞪眼，“‘算学’、‘格物’、‘地理’、‘营造’……将军，这些都是匠人之学，是‘奇技淫巧’！圣人教诲，读书人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学的该是经史子籍，是仁义礼智信！学这些东西，岂不是本末倒置，玩物丧志吗？”

谢先生的反应，完全在江白的意料之中。

这代表了当世所有主流读书人的看法。

江白没有急着辩解，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谢先生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棠音。

与父亲的激烈反对不同，谢棠音的一双美眸中，此刻正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奇异光彩。

她的呼吸甚至都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

“不分男女……唯才是举……”她喃喃自语，仿佛看到了一个崭新世界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江白，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将军，您……您是认真的吗？真的要让女子，也入学堂？”

“自然是认真的。”江白点头，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

“可是……”谢棠音的理智让她感到了巨大的阻力，“可是，就算您允许，天下又有几户人家，愿意将女儿送来？他们会说，女子读书无用，不如早些学女红，嫁个好人家。而且，女子入学，必然会引来无数非议和攻讦，那些腐儒的唾沫星子，都能把神武学堂给淹了！”

“非议？”江白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傲然，“我江白做事，何曾在乎过那些腐儒的非议？他们守着那套腐朽了几百年的陈规烂矩，眼看着王朝风雨飘摇，民不聊生，却只会空谈误国！我就是要用事实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治国安邦之道！”

他站起身，在书房中踱步，声音变得激昂起来。

“至于你说的，女子读书无用。我告诉你，大错特错！”

他指着桌上的账本，“我将军府，如今每日的流水账目，数以万计。我需要懂得算术的账房，女子心细，为何不能做？”

他又指向墙上的地图，“我的工坊，需要设计更精密的纺车，需要改良冶炼的炉窑。这些，都需要用到‘格物’之学，需要精确的计算和严谨的推演，女子聪慧，为何不能学？”

“我还要培养医生，去救治那些被病痛折磨的百姓；我还要培养老师，去教化更多蒙昧的孩童……这些岗位，都需要人！大量的人！为何要将占了天下半数的女子，排斥在外？”

江白的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谢棠音的脑海中炸响。

她从未想过，“读书”这件事，竟然可以和这些如此具体、如此实际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她从小饱读诗书，却也时常感到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学了满腹的才华，除了作几首酸诗，弹几首曲子，博一个“才女”的虚名外，究竟有何用处。

而现在，江白为她，为天下的女子，指明了一条全新的，能够凭借自己的才智，安身立命，实现价值的道路！

激动之下，她忘了身份，忘了礼节，竟猛地站起身，直视着江白，脱口而出：

“江白！你这般做法，固然是石破天惊！但你想过没有，女子入学，师资何来？谁来教她们？又如何管理？男女同校，难免会生出事端，你如何防范？”

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又快又急，却不再是质疑，而是真正站在一个“执行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哈哈哈！”

江白闻言，不怒反笑，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激动而俏脸涨红，双眸亮得惊人的女子，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师资，前期可以由我亲自编纂教材，由谢先生和你这样的人来教。管理，可以分设男女学堂，由女先生管理女学。至于事端……”

他微微一笑，“我相信，当一个人找到了值得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时，便不会再拘泥于那些无聊的风花雪月。”

他走到谢棠音面前，目光变得无比认真。

“我就是要培养一批，不信天命，不信鬼神，只信自己双手，能够开创一个全新时代的开拓者。无论是男，是女。”

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棠音，你，可愿做这神武学堂的第一任祭酒（校长）？”

祭酒？！

谢棠音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她一个女子，去做一所学堂的……祭酒？

这……这在整个大乾王朝的历史上，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

江白没有逼她，而是继续用那充满蛊惑力的声音，为她描绘着未来的画卷。

“我希望，在未来的神武军辖区，女子不再是男人的附庸。她们可以成为受人尊敬的先生，可以成为救死扶伤的医者，可以成为管理一方的官吏，甚至可以成为……推动时代进步的学者。”

“她们将用自己的才智，赢得所有人的尊重。她们将与男子一样，昂首挺胸地，立于这天地之间。而这一切的开端，就从你，谢棠-音-祭-酒，开始。”

烛光摇曳，映照着江白那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那里面，仿佛藏着一个璀璨的星河，一个全新的世界。

谢棠音看着他，彻底失神了。

她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震撼，和一种名为“知己”的滚烫情愫，彻底填满。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人，能懂她心中所想，能看到她才华背后的价值，能给予她如此广阔的一片天空。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微妙的暧昧。

江白察觉到了，但他没有点破。

这份感情，比单纯的男女之情，要更珍贵，也更牢固。

他转身从衣架上拿起一件做工精致的狐裘披风，动作轻柔地，披在了她略显单薄的肩上。

“夜深了，谢祭酒。”

他刻意加重了“谢祭酒”三个字的读音，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和浓浓的尊重。

“当心着凉。我们的事业，才刚刚开始。”

温暖的狐裘，带着男子身上淡淡的阳刚气息，将她包裹。

这份超越了男女之情的尊重与关怀，如同一股暖流，瞬间击中了谢棠音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用细若蚊呐的声音，却无比坚定地，应了一声：

“是，将军。”

从今往后，我谢棠音，愿为将军之愿，付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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