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夫妻”对谈
杏儿这一回对着红蕊倒是没多隐瞒，把家里的情况交代得差不多了。
独独谈到楚薇薇为何离家的时候，支支吾吾地没有说出来。
但对于纪清芷而言，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开始了，于是她对红蕊道。
“杏儿这里，你再多去结交一番，一会儿去阮大娘那拿些消肿祛疤的药膏送到杏儿那去。”
红蕊点点头，忙又开口道：“除了杏儿的事，还有旁的。”
“奴婢准备回咱们院子的时候，路上正好碰见了楚姑娘出门，瞧着方向是大夫人的院子，手里还捧着个匣子，身边带着梨儿。”
“当时天黑，奴婢躲在一旁，依稀听到‘兑银票’什么的。”
纪清芷眸子动了动，思索片刻后道。
“这么凭着几个模糊的字眼，怕也猜不出个什么来。”
“我记得大夫人房里还有个叫冬枣的，她老子娘就在后街那一块住着。”
“听说她娘有咳疾久不见好，她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要养活，你抽空了去跑一趟送些药材玩具。”
“她两个妹妹你瞧瞧年纪如何，如果年岁够，回来报了我，我或可另从安排。”
她之前掌着中馈，府中所有的丫鬟婆子每月的月例银子她都是有数的。
之所以记得这个冬枣，就是因为冬枣提前赊过几次月钱，找她开恩的时候就哭诉过自己家里的艰难。
如今大夫人那儿有什么动静，若是只凭红蕊去打听容易打草惊蛇，若是能拉拢冬枣，也不至于对大夫人的动静一无所知。
红蕊得了令，忙不迭地应下，又和屋里的姐妹们打了一圈招呼便退了出去。
她刚走没多久，外头红螺就进来通报说蔡嬷嬷来了。
不但蔡嬷嬷来了，连带着还有茶水房的管事婆子，正式昨个儿刁难青璃的那个。
此刻她哪里还有半分的趾高气扬，垂着脑袋忐忑不安的走上前来，扑通一些就跪在了纪清芷的跟前。
还不等蔡嬷嬷开口，这婆子就自己抡起了手腕扇起了自己的脸。
“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有罪，不该偷了府里的茶叶出去私卖，求大奶奶开恩，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
纪清芷没有说话，转而看向了蔡嬷嬷。
蔡嬷嬷显然也是生了一回气的，脸上怒意未消的道：”这该死的硕鼠，那么好的茶叶竟叫她给糟蹋了七七八八！“
”原本是大奶奶信任她，才把贵重的茶叶交给她保管，她到好，两斤的好茶竟只剩下不到半斤！“
”若非大奶奶提醒，只怕她不只是偷茶叶了！“
听到蔡嬷嬷这话，婆子吓得拼命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似乎是想到了蔡嬷嬷说的话，她知道自己得罪的是纪清芷，忙扑到纪清芷脚边哀求道：”求大奶奶开恩啊！“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大奶奶开恩！”
纪清芷不为所动，反而为难的看向蔡嬷嬷。
“虽说不过是些茶叶，可到底是宫里头的娘娘赏赐的，又是千金难求一两的虎丘茶......”
听到"赏赐“、”千金难求“的字眼，婆子吓得瘫软在地。
偷窃主家价值一百两的东西，就要被打死，更何况这茶竟值得上千金，够她一家老小的命都搭进去的。
她自然知道平日和善的大奶奶，不会无缘无故的寻自己的错，想到昨个儿的一幕幕，她强撑着跪好，将脑袋磕的砰砰响。
”奴婢错了，求大奶奶饶了奴婢的命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纪清芷没有开口，看着她将额头磕得血肉模糊，侧头看向了青璃问道：”你觉得，该不该给她次机会？“
青璃被一下问住了，瞧着这婆子如今凄惨的模样，实在解气，但若是真要了她的命，似乎也犯不上。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婆子立即又对着的青璃求饶起来，若是能想到有今日，就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再对青璃不敬。
蔡嬷嬷也是个人精，哪里不知道这是纪清芷在敲打人。
于是开口打起了圆场：”大奶奶，瞧在她是侯府老人的份上，姑且再给她一次赎罪的机会吧！“
纪清芷看向蔡嬷嬷，两人视线相碰，都明白对方各退一步的意思，便淡笑着道。
”就因为她是老人，更应该以身作则，给新进府的下人做个好榜样。“
”不过既然蔡嬷嬷开了口，您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就让她把私卖出去得的银子上交到公中，再罚一年的月钱吧！“
见那婆子肉疼得浑身打摆子，纪清芷冷笑。
”你拿千金难求的贡茶出去私卖，若真跟你计较，你就是赔上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不够！”
“你可知道这一斤半的茶，便是买得到，也得花上万两不止，你一辈子的月钱都不够还！“
听到这话，别说这婆子了，就是蔡嬷嬷都悚然一惊。
不过是些茶叶，竟这般的贵重！
蔡嬷嬷这才明白，纪清芷真算是格外开恩了，便也不再多言。
婆子已经吓得两眼一番晕了过去，纪清芷嫌恶的摆摆手，命人抬了出去。又和蔡嬷嬷客道了几句，答应再寻些好茶送到福德院去，打发走了蔡嬷嬷。
外人走空，纪清芷笑着侧头看向青璃：”你可真是个没用的，方才也不知道吱一声。“
”你若是开口，这婆子自然任由你处置了。“
虽然这话多少有些哄青璃的意思，但若是青璃不肯放过婆子，纪清芷也不会说什么，不过是这婆子自作自受罢了。
青璃脸红了起来，半晌只憋出句：”谢大奶奶替奴婢出头。“
纪清芷正想打趣两句，外头小丫鬟来报，说是裴云恺来了。
她忙让青璃把地上的血渍刷干净，用块脚垫子铺上遮掩一二，这才的让小丫鬟迎了人进来。
而此刻进了院子走入明堂的裴云恺，停下脚步并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站在了明堂挂着的那幅曲水流觞图前，静静地欣赏。
按理福熙院是他和纪清芷的正房，他也是这里的男主人，但他看着眼前清雅的布置，却是陌生又尴尬。
才一个晚上而已，那一匣子的当票所带来的愧疚感让他仍旧难以面对纪清芷，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夫人。
他甚至也没想到，她会来找自己，会说些什么。
此刻，裴云恺的视线落在画上，可眸子闪动，心神却早已开始琢磨，纪清芷叫他来的目的。
回想他自从回府后，与她有的种种交集，似乎都很不美好，裴云恺抿了抿唇，手指不停地动来动去。
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如此的他，此刻竟开始紧张起来。
等到她身边的丫鬟禀报出来，请他进屋，裴云恺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抬脚走了进去。
他原以为她仍旧像昨晚一样，如一朵被雨打风吹过的栀子花，带着些怜弱地半躺在床上。
却不想她竟端坐在榻上，脊背挺得笔直，见到他时站起身，双手交握在身前，朝他屈膝福了福身子。
窗户透进来的光，打在她细腻如瓷的脸上，透着一层莹白。
许是身子好了些，她的脸上多了几分好气色，将本就娇美的脸庞衬得越发的明丽动人。
明明一身素雅，偏偏有一股子天然的美好，令屋里平添一片盎然的春色，哪怕多一笔的雕琢都显得多余。
裴云恺直直地看着她，待她行礼起身后，疑惑的目光投过来，他才回过神来忙躬身拱手行了一礼。
“大爷不必如此客气，倒是显得咱们太过生疏了些。”
她的声音传来，裴云恺直起身子，却是不自觉地手脚局促。
“红螺看茶~”
“大爷请坐！”
裴云恺顺着她的手势坐到了榻上，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和她在一个屋子里，中间只隔着一个矮几。
他本不是个善于说话的人，此刻更加不知如何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又想起这两日在这屋子里发生的种种，抿了抿唇勉强启齿道。
“我原也是打算抽个时间来看你......也好好向你赔个不是。”
“你还在病中，而薇薇和母亲却一再打搅......”
他话还没说完，他对面的纪清芷摇了摇头打断道。
“大爷无须如此，况且都过去了，也都是一家人，又哪里需要这般的计较？”
听到这话，裴云恺张了张嘴，越发感到无地自容。
就在他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叫她明白自己的愧疚时，却听她道：“今儿请大爷来，芷儿倒是有件事相求......又恐为难大爷......”
她话没说完，裴云恺想也不想急切地看向她道：“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必定全力以赴！”
他看到她呆了呆，旋即扑哧一下笑开，他只觉胸口开出了一朵花来。
察觉到自己答应得太快，未免急躁了些，裴云恺偏过头，视线无处安放，一股火好似从脖子根窜起，烧得他脸颊发烫。
纪清芷用帕子掩着唇，一双美眸微微地弯起，好似一对月牙儿，眸子里充满了笑意。
“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倒也不必大爷全力以赴，不过是求大爷过两日陪我回一趟纪家，不知大爷可否愿意？”
“回......回纪家？”
裴云恺重复一遍随即有些诧异。
纪清芷点点头道：“当年......当年大爷离京，我嫁入侯府，我家中长辈姊妹兄弟，无不替我心忧。”
“如今大爷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便想让大爷随我一道回一趟纪家，也好安了他们的心。”
提及她独自一人嫁入侯府的事，裴云恺面上的愧色更重，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原是我的不是，那年只一味地鲁莽逃避，自觉能解决问题，不曾想你还是过了门。”
“如今我又另许了一个女子娶她为妻，对不住她，也对不住你。”
“若是能求了纪老爷子接你回去另寻良人，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只是我昨儿才知，侯府竟欠你良多，这叫我越发的愧疚难安，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裴云恺站起身，再次向纪清芷致歉。
他原以为，她是会欢喜的。
以她的出身，嫁入侯府恐怕也非她所愿，更遑论他还带了薇薇进府。
只是叫他没想到的是，纪清芷面露苦笑，眸光暗淡地摇摇头道：“大爷不必如此，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事已至此，想必大爷也该知晓，我既身为纪家女，须得恪守忠义仁孝。”
“我们本就有婚约在身，加之老太太当时晕厥过去，情势危急......”
“总之事已至此，我身为纪家女既然已经进了侯府的门，便是你的妻子，裴家的大奶奶。”
“唯有我犯了七出之条，你方可休了我，否则即便是和离，这世间又哪里容得下我？”
她说完又笑了起来。
可裴云恺却被她的笑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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