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蚊蝇之语
她双手合十，向他行了个佛礼，开口问道：“敢问大爷来寻我，所为何事？”
“嬷嬷说，府里出了些不大好的事儿，却又难以启齿。”
“我却是不知，还能有什么事，竟让她如此的纠结，不如大爷替我解惑。”
听了她的话，裴云恺却怔怔地出神，似乎并未听到她的话。
就在方才的那一刻，他与纪清芷四目相对。
他原以为，多日不见，他会从她的眼中看到欣喜，然而映入他眼眸的，却是无比的淡漠和冰冷，好似他只是一个飞过她身旁的蚊虫，是吹过她发间的风，与她毫不相干。
这一瞬间，裴云恺只觉得刺骨的冰寒在一瞬间包围了他，比之深冬的黑夜，还要令他感到彻骨的寒。
她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莫非，她还在记恨着自己没能保护好她，这才间接害死了雪团吗？
还是说，她恼恨于他多日未曾来寻她，以致于对自己很是失望？
裴云恺想了很多，却只觉得怎么都无法接受，眼前陌生又冰冷的纪清芷。
他朝她伸出了手臂，却又害怕的停在了半空。
纪清芷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微微蹙眉，暗道：莫非他是要来硬的？
就在她疑惑之际，裴云恺终于回过了什么，深深地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后问道：“清芷，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纪清芷愣了一下，旋即心中哂笑，淡淡的看他一眼，垂眸回道。
“你误会了，并未如此。”
裴云恺却满脸的不信，又继续道：“我知道，当初没能体谅你的感受，对楚氏多有袒护，让你受了不少的委屈，是我的不是。”
“可我也是被楚氏蒙蔽了，没想到她竟然会是个心思如此歹毒之人，对一只弱小的动物尚且能够下得了如此毒手。”
“是我识人不明，我也已经知道错了，她如今被压着签了卖身契，已经被打入了贱籍。”
“我心里也已经对她没有一丝留恋，往后我一定一心一意地对你，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纪清芷听得莫名其妙，不知道眼前的人，脑子里究竟都在自以为是些什么。
特别是所谓的“没想到”，甚至让她忍不住心中嗤笑。
楚氏刚到侯府的没两日，就敢诬陷她埋针，后来又怂恿着江氏诬陷她贪墨，后来更是直接花银子买凶杀她。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可都是亲眼所见，如今却也有脸在自己跟前说什么“没想到”？
纪清芷恨不得当着众人的面，啐他一脸，但她骨子里的涵养却又迫使她忍住了，无论心中如何腹诽，面上也实在懒得争辩。
她算是明白了，裴云恺根本就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多么卑劣的人。
所以他装聋作哑，甚至连自己都骗，把所有的错，全都推卸到了楚氏的身上。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或许有时候不合适，但放在他身上却是恰如其分！
纪清芷可没兴趣跟苍蝇争食，所以索性当是没听明白，开口说道。
“大爷何出此言？”
“莫非是谁说了什么不成？”
“我此行前来灵光寺，是真心实意的替母亲来还愿，也替死去的雪团祈福，替受了伤还躺在床上的楚妹妹祈福。”
“母亲说了，这一回还愿须得十成十的诚心诚意，容不得半点马虎，所以必须得守在禅房斋戒七七四十九日。”
“今日也不过才六日罢了，我不能踏出禅房一步，否则菩萨恼怒，会降下灾厄。”
“我若是受些病痛倒也罢了，到底是在替母亲还愿，若是灾厄降在了母亲身上，我岂不是罪孽深重？”
她的一番话，说得裴云恺接下来的话，竟是一个字都难说出来了。
他张了张嘴，目光没有一刻从纪清芷的脸上挪开，见她说得极为认真，却对方才他的那番肺腑之言，毫无波澜，他不由得失望又失落，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
见他杵在那不说话，纪清芷抿了抿嘴，掩下眼底的不耐，再次开口道：“若是大爷没什么要说的，那我就继续斋戒祈福了。”
“等斋戒结束，替母亲还了愿，我自会回府，也算是给母亲一个交代。”
说完，她便要往后退两步，准备关门。
裴云恺终于是从自己失落心痛的情绪中抽离，见她要走急忙开口。
“等一下！”
“清芷，我此番前来，不是故意要打断你的斋戒，实则是府中出了事，这才来接你回府。”
纪清芷见他终于说事儿了，只得停下脚步，直视他的眼睛问道。
“能出什么事儿？”
“府里有老太太坐镇，中馈又有母亲主持，外头有你护持，能有什么事儿呢？”
“再说了，若是关乎侯府命运的大事，自有你这个侯府的顶梁支撑，也轮不到我一个小小的妇人做主，即便是我回去了，恐怕也难以力挽狂澜。”
她的一番话，几乎堵住了裴云恺所有即将出口的理由。
难道他要直截了当的说，是因为母亲得罪了闲王府，没有银子抵罪，所以来寻她？
还是说老太太晕厥，险些中风，要她回去老太太就能好起来？
左思右想，裴云恺勉强寻了个觉得适合的理由道：“老太太生病了，王太医说若是不能好好休养，再受刺激的话，只怕会中风瘫痪。”
“她平日最是疼你，见了你便心生欢喜，所以我来，是想接你回侯府，陪在老太太身边，好叫她能放宽心，好好的养病。”
纪清芷显然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拿这个当理由，眼里忍不住露出几分诧异之色。
裴云恺却以为她是在担忧，心中暗想，她定会同意的。
然而，下一刻，纪清芷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摇摇头。
“虽然不知道，老太太怎么突然病倒，但我又不是太医，回了府也不过是陪祖母解闷而已。”
“再说，既然太医都说了要静养，我却是更不该回去打搅老太太养病。”
“更重要的是，眼下斋戒已经开始，我的经书也已经开始抄写，甚至在菩萨跟前立誓，定要好好诵经还愿，以报答菩萨保佑母亲，实现母亲愿望的恩情。”
“万一我现下因为担忧老太太破了斋戒，母亲因此而不得还愿，触怒了菩萨，又该如何是好？”
她说完，抬眸定定的盯着裴云恺，似乎是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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