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门内门外
不管门外的百姓们如何议论，在纪府给忠王府送去拜帖后没多久，忠王妃的帖子也送到了纪家，纪老夫人的马车，紧跟着就从纪府出发。
等纪老夫人拜访完了忠王妃，又在其他走得近的人家转了一圈。
大家都知道她的来意，多是看在纪老太爷和纪家的面子上，愿意说和的，也有推托避开的，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让纪老夫人和所有观望的人没有料到的是，第二天，就在忠王妃的车驾离开京都，前往灵光寺不久，闲王爷带着猎物满载而归，脸上挂着浅笑，大摇大摆的在随从侍卫的簇拥下，一行人从南城门大街，慢悠悠的回了闲王府。
好似昭告所有人，他心情不错的回来了一般。
这让所有关注着闲王府和忠武侯府这场官司的人，都伸长了脑袋竖起了耳朵，等候着事情的进展。
因为此前，裴家的裴侯爷，日日的往闲王府里跑，却是连闲王爷的面都见不着。
不想纪家才替忠武侯府奔走一日，闲王爷就回来了，似乎收获颇丰，心情极好的模样。
私底下不少的人感叹，纪家有福，裴家这是沾了纪家的福气，事儿只怕有了转机。
这些纪清芷不知，此刻的她，正待在禅房里，点着熏香凝神抄着佛经。
等到一卷经抄完，没有错漏之处，她才满意的搁下笔，将纸镇拿开，拿起宣纸吹了吹，将其铺在了另一张桌案上阴干。
见她停下，梁嬷嬷这才上去，递上了温热的帕子，替她擦拭细腻的柔荑。
纪清芷收回了神，透过打开的窗缝朝着禅房外紧闭的门扉扫了一眼，开口问道：“他还在外头？”
梁嬷嬷点点头：“老奴已经劝了好几回了，还是不肯去歇息，只一味的守着。”
纪清芷冷笑：“主持也劝了？”
梁嬷嬷再次点头：“劝了，他却是说家中老太太病倒了，眼下事急从权，还愿之事暂时放一放。”
听到这话，纪清芷面露嘲讽的摇头道：“好一个事急从权！”
“都说了若是打断了斋戒，菩萨会怪罪，报应若是到我身上，灾病缠身，他竟一句事急从权便轻轻放下？”
“合着，裴家人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
“怎么，前头嫌我命硬克夫，后脚老太太病倒，就又拉着我去冲喜？”
越说，纪清芷眸子里的冷意就越盛。
梁嬷嬷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向她满眼的心疼。
“小姐，让他这么杵在门外也不是个事儿。”
纪清芷自然知道，走到榻边坐下，端起梁嬷嬷刚沏的热茶呷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的道：“他不就是想以此来逼我么，横竖受冻的也不是我。”
“他不顾我的死活，我为何要管他的死活，我倒是要瞧瞧，他能撑多久。”
随后她看向梁嬷嬷道：“待会儿若是问起，你就说我在静室诵经，无论如何都不能打搅。”
“若是你不乐意打发他，只当他不存在。”
梁嬷嬷听了这话，面上有些迟疑：“这样下去怕也不是个办法，他要是冻出个好歹来，只怕灵光寺也不敢再留咱们。”
“再说，他这一行，只怕也是有人盯着的，要是传出不利于小姐的话来，此前小姐所做的种种，岂不就毁于一旦？”
纪清芷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敛着的眸子里眸光闪动，透出几分深思。
她又何尝没有想到这些呢？
只是比起出去见裴云恺之后，即将面临的种种，显然不见，她心情还能畅快几分。
但终究，她还是将茶盏放下，点点头道：“罢了，该来的终归是要来。”
“原没想到，来的人是他，若是些个管事或嬷嬷，你和主持也就够打发的了，却不想他竟也亲自下场。”
“不过要说意外倒也不至于，他果然是裴家人，骨子里流淌的都是自私自利的血。”
“被江氏三言两语的，就什么面子里子都顾不上了，也不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我。”
她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上的浮尘，对梁嬷嬷吩咐道：“替我换身粗布僧衣吧！”
她身上本就没有首饰，当下也将耳垂上的米珠耳坠取了下来，换上了灰蓝的僧衣，整个人都越发的素雅清淡。
她推开了屋门，走到了禅院门口，梁嬷嬷抽开了木质的粗重插销，轻轻地拉开了院门。
随着门缝一点点扩大，门外身子有些僵直的裴云恺，耳朵动了动，心跳加速，目光立即便落在了渐渐显露出身形的倩影上。
他昨天傍晚便已经到了灵光寺，急急地来寻纪清芷，却被院子外的丫鬟婆子们拦住了。
他这才知晓，纪清芷正在禅院内斋戒还愿，甚至身边只有一个梁嬷嬷，一干事宜都须得她自己照顾自己，如此才方显虔诚。
期间不能被打搅，也不能踏出禅院，若是断了静心斋戒，菩萨会怪罪她。
可想到侯府里险些中风的老太太，以及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后宅，裴云恺心中愧疚，却不得不开口，唤来了梁嬷嬷，让她向纪清芷转达，侯府当下的危情。
但梁嬷嬷是个忠心的，好说歹说都不肯，甚至请来了主持劝他。
裴云恺心急如焚，甚至他觉得其中也有想要见她一面的情绪，执拗地不肯离去。
如今看到她渐渐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原本模糊的视线里，她的俏丽容易渐渐清晰，仿佛一束光，将一切黑暗驱散，让他的世界在此刻亮了起来。
他嘴唇翕动，想要轻轻呼唤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的牙根发冷，竟是已经冻得有些僵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努力地催动手脚，身体里有暖流不断地冲刷着的四肢百骸，这才让他得以转动脖颈，浓黑剑眉上覆盖的冰凝，也融化开来，顺着眉角流淌而下。
门内的纪清芷，没料到眼前的裴云恺如此的狼狈，身上竟已经落了一层凝霜，斗篷也湿漉漉的贴在他的肩头。
但一想到，即便是在这里冻了一晚上，也丝毫没有打消掉将她接回侯府的打算，她的眼底就泛起一层层的寒意。
再次凝视裴云恺的时候，她脸上的讶异已然全都消散，只剩下一脸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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