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新生
棉鞋踩在薄雪上的“咯吱咯吱”声,在静谧的梅林里显得格外清晰。阿澈欢快地追逐着那只扑扇翅膀的麻雀,红色的小棉袄在白雪与红梅间跳跃。风染霜坐在廊下,针线在她手中上下翻飞,指尖偶尔触碰到腕间的月牙疤,那浅粉色的痕迹如同春日残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慕容冷越悄无声息地走近,将狐裘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在想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晨间特有的清冽气息。
“看他呢。”风染霜嘴角微扬,抬眸望向沈慕言的方向。那少年正蹲在梅树下,一寸一寸地调整着青石板的位置。他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眉眼间却透着一股近乎执拗的专注。石板上的字迹虽显稚嫩,却一笔一划都刻满了心意。
“这孩子,总算了了心愿。”慕容冷越的声音里带着欣慰。他望着风染霜微微颤动的指尖,又瞥见她眼底的一抹湿润,便知道她想起了些什么。
远处传来沈慕言清亮的声音:“风姑姑,陛下,正厅再过半月就能修好了!到时候请你们来喝庆功酒!”他的脸上满是泥土,却掩不住那份发自内心的轻松笑意。
“好啊。”风染霜点头应着,“不过别太累着自己,修缮的事交给工匠就好。”
沈慕言挠了挠头,憨憨一笑:“不累。亲手修爹娘住过的地方,心里踏实。”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过去,“风姑姑,这个给你。”
布包展开,月牙形的玉佩安静地躺在那里,温润如初。风染霜的手指刚触及玉面,指尖便微微一颤。她的思绪仿佛被拉回了二十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镇国公夫人将襁褓中的沈慕言塞进她怀里时的情景,那笑容,那句“留个念想”,都像潮水般涌来。
“这玉,本该还给你。”沈慕言的声音低下来,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风染霜摇头,把玉佩重新塞回他手里:“你留着吧,这是你娘的东西,该由你守着。”她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等将来娶了媳妇,就传给她,算是沈家的念想。”
这时,阿澈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小胖脸冻得通红,却高举着一朵梅花冲两人喊:“娘!哥哥!花!”他把梅花往沈慕言手里塞,奶声奶气地问:“哥哥,你看这花像不像姑姑腕上的月亮?”
沈慕言接过花,揉了揉阿澈的头,笑道:“像。阿澈真会观察。”阿澈咯咯笑起来,又拉着风染霜往梅林深处跑:“娘,我们找月亮花!”
风染霜被他拉着站起来,回头看了眼慕容冷越。他正含笑注视着这一幕,目光如水,盛满了春日的柔情。就在这一刻,所有颠沛流离的苦涩,似乎都被这片梅林里的笑声冲淡了。
然而,三天后宫中的传召打破了短暂的平静。太后病重的消息让风染霜心头一紧。一路上,她指尖紧扣披风,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不安。
慈安宫内,太后虚弱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见到风染霜,她的声音骤然尖锐:“你这个妖妇!若不是你,阿澈怎么会生那场病?若不是你护着沈家遗孤,魏忠贤怎会对皇家有怨言?”
慕容冷越挡在风染霜身前,语气冰冷:“母后,染霜是阿澈的娘,是朕的妻子。沈家旧案与她无关。您病着,别动气。”
太后咳嗽几声,声音中夹杂着怒火:“当年若不是她护着沈家遗孤,魏公公怎会对皇家有怨言?若不是她总在你耳边吹枕边风,你怎么会重审旧案,得罪那么多老臣?”
慕容冷越的声音更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母后若是担心当年的事,朕可以明说。当年您拿沈家财产之事,朕可以不追究。但您若再对染霜和阿澈不敬,就休怪朕不顾母子情分。”
“你……为了这个妖妇,连母后都不要了?”太后浑身颤抖。
“她不是妖妇,是朕的皇后。”慕容冷越一字一句道,“朕早已决定,等阿澈身体再好些,就册封她为后。”
夜深人静时,风染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到太后可能的报复,她心底隐隐作痛。“在想什么?”慕容冷越从身后抱住她,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是不是在担心册封的事?”
风染霜默默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怕……做不好。”
“你做得很好。”慕容冷越吻了吻她的发顶,“你是阿澈的娘,是朕的妻子,这就够了。宫里的事有朕,你不用怕。”他的声音坚定而温暖,像一汪春水融化了她心底的寒冰。
窗外的梅香随风飘入,带着清甜的气息。风染霜闭上眼,靠在他怀里,渐渐进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慕言的身影总是在镇国公府忙碌,而阿朵的到来,更让这方天地多了几分生机。那一天午后,风染霜带着阿澈来看望他们,刚入门便看见阿朵站在梅树下,手中扫帚轻轻拂过地面落叶。
“民女阿朵,见过风姑姑。”阿朵放下扫帚,屈膝行礼。
“你怎么会在这里?”风染霜有些惊讶。
阿朵腼腆一笑:“民女是来投奔沈将军的。前些日子家里遭了灾,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想起沈将军当年说过,若有难处可以来京城找他。”
沈慕言从正厅走出来,解释道:“阿朵当年帮了我们不少忙,她来投奔我,我自然不能不管。我看她手脚勤快,就让她在府里帮帮忙,做点杂活。”
阿朵的脸瞬间红了,低头道:“沈将军待民女很好,民女……民女会好好干活的。”
风染霜看着两人的互动,忽然明白了什么,笑着调侃道:“阿朵是个好姑娘,慕言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阿澈拉着阿朵的手,仰着小脸问:“姐姐,你会唱山歌吗?漠北的叔叔会唱,很好听。”
阿朵被逗笑了,点点头:“会啊。等有空,姐姐唱给你听。”
傍晚回到静心苑,秦伯匆匆跑来递上一封信:“姑娘,宫里来的信,说是太后娘娘请您明日进宫赴宴,要给您赔罪。”
风染霜接过信,眉头微蹙。她看向慕容冷越,后者也皱起眉头:“太后肯定没安好心。朕看,你还是别去了。”
“不行。”风染霜摇头,“她毕竟是太后。若是不去,她肯定会找借口为难阿澈。我去看看,也好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翌日,风染霜独自前往慈安宫。宴席间,太后突然开口:“染霜啊,前些日子哀家病着,说话没分寸,你别往心里去。”
风染霜淡然一笑:“臣妾不敢。太后是陛下的母亲,也是臣妾的母亲,母亲说女儿几句,是应该的。”
太后愣了一下,随即道:“你能这么想就好。皇儿想册封你为后,哀家也不反对了。只是……”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风染霜腕上,“你腕上的疤,毕竟不吉利。哀家让人找了个高僧,给你求了道符,你戴上,也算是图个吉利。”
旁边的宫女递来锦盒,里面是一道黄色符咒。风染霜扫了一眼,心里冷笑——这符怕是藏了毒。她没有伸手接过,而是平静地说:“多谢太后好意。只是臣妾觉得,这疤是臣妾的念想,没必要遮掩。若太后觉得不吉利,臣妾以后少来见太后就是了。”
太后脸色一沉:“你这是不给哀家面子?”
“臣妾不敢。”风染霜站起身,“只是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她说完转身就走,却被侍卫拦住了去路。
赵毅挡在她身前,声音铿锵:“谁敢动姑姑!”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太监的唱喏声:“陛下驾到——”
慕容冷越快步走进殿内,看到眼前的情形,面色微沉:“母后,您这是在干什么?”
“皇儿,你来得正好!”太后指着风染霜,“这个妖妇不把哀家放在眼里,还敢拒接哀家的符!”
“染霜不想接,就不接。”慕容冷越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母后,您若是真心想赔罪,就不该用这些手段。若是还想找染霜的麻烦,就别怪朕不客气。”
太后盯着他的眼神,脸色骤变,终究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哀家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走出慈安宫,风染霜松了口气,靠在慕容冷越怀里轻声道:“幸好你来了。”
慕容冷越握紧她的手:“朕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以后不许再一个人进宫。”
回到静心苑,阿澈正趴在沈慕言怀里等她。见她回来,立刻跑过来:“娘!你回来了!阿朵姐姐唱山歌给我听了,很好听!”
风染霜笑着抱起他:“是吗?下次让阿朵姐姐再唱给你听。”
沈慕言走到两人面前,脸上带着一抹羞涩的红晕:“风姑姑,陛下,我和阿朵商量好了,等镇国公府修缮好,就成亲。”
风染霜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太好了!慕言,恭喜你。”
慕容冷越也笑着拍拍他的肩:“好小子,有眼光。到时候朕给你们主持婚礼。”
阿朵和沈慕言的脸都红了,低下头笑了起来。
春天悄然而至,当镇国公府的最后一块瓦片被安上,沈慕言和阿朵的婚礼也随之举行。风染霜坐在台下,看着两人拜堂,心中满是感慨。
婚礼结束后,慕容冷越牵着风染霜的手,来到镇国公府的梅林中。春风吹过,梅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如同一层粉色的雪。
“染霜,”慕容冷越转过身,目光深情地看着她,“明日,朕就下旨册封你为后。你愿意吗?”
风染霜望着他,又看了看远处正在嬉戏的阿澈,笑了:“我愿意。”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腕间的月牙疤,仿佛在触摸一段漫长的旅程。那段曾经以为无法释怀的过去,如今已是她生命中不可磨灭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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