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周如虹不知房外丈夫在偷听，她妈的这句话让她陷
入沉默。
母亲一而再再而三提起关立诚这个名字，而方旗一家也一次次戳伤她的心，曾经两小无猜的小哥哥不知不觉在心底偷偷冒了上来。
家属院孩子不少，就属他们感情最好，因为妈妈和陈阿姨在同一个工厂上班，互帮互助，宛若亲姐妹，平时包了饺子，做了发糕什么好吃的，都会串门分着吃。
从幼儿园到高中，立诚哥都和她上一所学校，他高她两个年级，陈阿姨经常叮嘱儿子：“你是哥哥，一定要照顾妹妹，不准任何人欺负她。”
他懂事地点点头，像个小男子汉。
俩结伴一起上下学，那时候车少，孩子独立早，爸爸妈妈上班没空接送，从幼儿园开始，是立诚哥拉着她的手过马路。
他们仿佛兄妹，周如虹心里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
记得小学二年级，学校门口卖糖葫芦，从没吃过糖葫芦的她馋了好久，妈妈说路边摊不干净坚决不能吃，那次她站着不走，立诚哥偷偷用他的零花钱买了一串给她吃。
糖葫芦外面裹着一层透明的糖衣，吸一口，真甜啊，咬下去，酸酸的，果子的清香溢满嘴，她迫不及待地吃了四颗，这才发现立诚哥看她吃。
她仰头跟卖串的说：”我哥哥也要一串。“
”不用不用。“立诚哥立马拒绝。
原来刚刚的五毛钱是立诚哥今天的全部零用钱，只够买一串。
她立即将剩下的两颗递到立诚哥嘴边，他吃了一颗，忍着把剩下那颗留给她吃。
她淘气地嬉笑咬了下去。
到了初二，周如虹开始发育，突然有天屁股流血，她以为自己得了病，慌得不知所措。
那时候还没普及电话，妈妈上班的工厂离家两公里，
她不敢血淋淋地跑去找妈妈，怕自己还没走到就死在半路。
在家换了三条裤子，血还是止不住，吓得嚎啕大哭。
立诚哥在隔壁听到哭声冲进来，他看自己这样，哈哈大笑。
她骂他良心坏，自己得绝症开心成这样，他淡定地说：女孩子到了初中都会这样，是正常现象。
她问他怎么知道，他说高一的生理卫生课有教啊。
是吗？原来是这样。
事实上，根本不是课本教的，那时候学风保守，教的只是男女生理结构的差异，是立诚哥顺藤摸瓜在课外补充了知识。
那天，路上一个17岁的少年羞红了脸跑到离家最近的小店买了一包卫生间，一路狂奔送回来救“妹妹。“
也许从那次开始，立诚哥对她的感情有了微妙变化。
可在周如虹心里，关立诚还是那个无微不至悉心照顾她的哥哥而已。
高三，备战考大学，所有人都处在紧张学习中。
她的数学不好，很担心被拉分考不上好大学，已经上了大二的关立诚不住校了，每天转几趟公交回家帮她复习。
当年他高考，数学考了145分，满分150，相当厉害。
爸妈都是工人，本就请不起家教，有现成的数学尖子生辅导最好不过，辛苦不言而喻，他说半年很快。
有天晚上，两人挨着坐。
他给她讲解一道复杂的综合体，她不理解，他列解析，一遍遍解释，过分投入，无意间唇触碰到她的侧下颚，她惊地一动不动。
他就这么离他几毫米，在耳垂呼出气说：“如虹，你一定要把数学考好，我在大学等你。”
她紧张地倏一下站起来，离他两米开外，不敢看他的眼睛。
等到她考完大学，填报志愿时，立诚哥全程给她参谋，把所有她青睐的大学否决，她不高兴，偏偏一所所的挑，可就是不挑北京理工大学。
就要填表时，他急了，不得已表白：”如虹，我喜欢你，报理工大学好不?"
她摇摇头:"我数学怕是考不好，不一定能上理工，不想复读。“她避重就轻地侧面拒绝他。
其实，她早就偷偷听到妈妈跟陈阿姨的谈话，所以坚决不报考立诚哥的大学。
陈阿姨说：”如虹长大了，淑兰，你看出来没？“
”看出什么？“
”我们立诚喜欢如虹啊。“
”是吗？俩孩子还小，哪懂那个，不可能吧。“
”小什么，立诚都21了，如虹19，你想想我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不已经结婚了嘛。“
”那敢情好的，立诚我是从小看着长大，他对如虹好得没话说，这俩孩子处一对亲上加亲。“
”是啊，我就这个意思，对了，过几天如虹要填报志愿了吧，你让她第一志愿填北京理工大学吧。“
”好好好，两人一所大学，又省心了。“
”那我就放心了，我们立诚这几天坐立不安，就怕如虹不肯，现在大学生都谈恋爱，他怕这么漂亮的妹妹去了其他学校，近水楼台被人捷足先登。“
”哈哈哈“！我妈听了笑出眼泪，拍着陈阿姨的手说：“放心吧，我们如虹从小就乖，我跟他爸都给她说说，她一定听我们的。”
其实，周如虹数学估分130分，并不低，能考上。
是他太急了，她晚熟，天生慢热，不想过早谈恋爱。
潜意识里，总觉得谈恋爱后就从女孩变成女人，然后结婚，人生太快，她才只是一名准大学生而已。
她看到他眼里的黯然。
上大学住校，周如虹跟关立诚见面的时间少了，只有偶尔周末，寒暑假她回家见上几面。
可每回，她都避开跟他单独见，仿佛从前形影不离上学的情份微不足道。
她当然是故意的，因为她无意中在关立诚的卧室看到女孩的情书。
她暗暗气他，一边跟她表白，一边没有耐心等她。
加之异校而学，两人少了交流。
终于，有次，他来她学校看她，她请他在校门口小
饭店吃酸菜鱼，同学取笑问：”男朋友?“
”我哥。“
”这么帅的哥哥，有没有女朋友啊？“
”有没有啊？“她故意问他。
”有，分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她不高兴，果然，情书不是人家女孩一厢情愿，她对他的感情忠诚度有芥蒂。
她周如虹的男朋友一定要专一，从一而终，关立诚从此在备用男友名单上pass。
他当然不知道那刻自己彻底被枪毙，时间跟距离，两人越来越冷淡，越来越疏远，他也不来找她了。
再次见到关立诚是大学毕业工作第一年，周如虹工作地在北京，所以，周末能回家。
立诚哥工作后却很少回来，陈阿姨尬尬笑着跟妈妈说：谈了女朋友，所以特别忙，亲娘都不要了。
有次周末，陈阿姨异常客气地请她来家里陪坐，那种客气完全不同于小时候把她当女儿的亲密。
说：”你立诚哥的女朋友来了，一起聊聊，如洁说想认识认识妹妹?“
"如洁？”周如虹好奇地问。
“哈，是啊，说来巧了，她叫周如洁，你叫周如虹，好像你们是姐妹。”陈阿姨心直口快地开玩笑说。
“怎么可能，我妈我就一个女儿。”周如虹笑着说。
”当然是，阿姨在医院看着你出生的，哪来姐妹啊，是缘分。“
她见到了周如洁，如她最后一个名字，光洁，白里透红，很清爽的一个女孩子，大方得体，比她大半岁而已。
周如洁笑着说也要认她做妹妹。
她大方回应：”好啊，我从小就想有个姐姐。“
她意味深长地笑笑。
那顿饭，吃得不是滋味，眼前都是关立诚跟周如洁互相喂食的亲密举动，耳边是甜蜜的私语。
失去立诚哥，她空窗到29岁，而他早已结婚生子，定居在北京。
相亲了不少对象，都没有合适，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怕北京男人让她失望。
直到网上遇见校友方旗，浙江人。
恋爱后，方旗对周如虹也很好，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可他忠诚，她便毫不犹豫奔去南方。
结婚生子，生活如一辆火车开到今天。
“唰拉拉”，回忆嘎然而止，好像有一堆碗从高处摔下来。
周如虹赶紧拉开门，只见婆婆蹲在一堆碎碗边发愣。
“妈，有没有割到手？”方旗立即冲上前察看，无恙，叮咛道：“小心，别动，我来收拾。“嘴里说着，身子像无头苍蝇无处找簸箕。
周如虹娴熟地从杂物角递给他。
方旗终于忍不住埋怨说：“你跟你妈在房里咕哝什么呢，一堆碗不收拾，真是的！”
如炮弹点着火，从不争吵的周如虹也憋够了：“笑话！今天这顿大餐谁要请，又请谁来着，我妈帮着买菜，我帮着做菜，怎么就该我来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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