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太晚了，想必方旗熬不牢，睡觉去了。
自从公公病逝后，他像卸下重担的弹簧，早睡早起，再晚也不超十点。
开了灯，周如虹第一眼环视餐厅通道，无恙，只是地面卫生、东西整理不尽人意。
到处是鞋印、灰土、干涸的汤水、还有各种食物的碎末，脏成这样，方旗的四只眼居然看不见。
餐桌上，已经开罐的香菇酱没放进冰箱冷藏；边上，一把残留果肉汁的水果刀躺着在白炽灯下闪光逼人；还有淘米盆、她的塑胶长手套、面条箱.....本该各就各位的餐厨东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杂烩摊在餐桌一侧。
走到厨房，碗筷倒是清洗了，可台面残渣、油烟机的油脂，显而易见的地方，作为清理厨房的最后一步，被粗心大意的主人彻底遗忘。
再走到客厅，一看，昏倒了。
正中间摆着一个大箱子，这明明是她压扁放一角准备当废品卖的，箱肚里一股脑扔进女儿的东西，什么毛绒玩具、蜡笔、小卡片、绘本还有各类小玩具以及本该装它们的包装盒，完全不分类，也不管下次好不好取用。
还有沙发上，半滑着一春夏季用的空调被，拖地沾着饼干屑，她俯身一摸，这气味熟悉，是她公司的货。
可这么薄的被子压根不能在冬季保暖，她早已清洗干净收纳在柜顶，又被方旗翻出乱用，走后也不拉它一把。
两天周如虹没亲历亲为整理，这个家脏乱得逼她想半夜抡起拖把大扫除。
可看看墙上的钟，快两点，算了，明个她还要早起去公司参加年度营销大会，全部收拾完毕起码要三四点，哪还起得来。
走回主卧，瞥见次卧房门底下透着光，方旗还没睡?
贴房一听，里头呼噜声此起彼伏，她轻轻扭开门锁，伸手按掉墙上的开关，呼噜声嘎然而至，床上的人一个惊醒：”回来了！“困顿音暗哑浑沉。
”嗯，睡觉怎么不关灯？“
方旗把灯打亮，坐起来，周如虹看见老公竟羊毛衫套在身上睡，这人，唯一一件超过五百的毛衫，舍得这么糟蹋。
”我看你直播了，货大卖，辛苦了。“方旗说。
他熬到十二点半，就为了跟妻子说这句话，谁知道最后还是熬不牢，客厅半夜太凉，只好回房盖上被子，酸涩的双眼刚一闭，不受控地大睡过去。
”亏了碧莲这么好的平台，衣服脱了再睡吧，毛衣皱了起球难看了。“周如虹提醒说，就要关门。
方旗立马滚起来：”豆豆睡熟了，你就别进去了吧。“
妻子仍带妆，半夜灯光照射下，别有一种美，荷尔蒙不受控地上升，刚一个多小时深睡眠又补充了元神，竟有些渴望那事。
啊？周如虹一时没明白过来，不进去让她睡哪？抬眼看到老公有些羞窘的样子，这才明白过来。
昏了，老公半夜想求欢，她人累得快大卸八块：“睡吧睡吧，我也困了。”
老夫老妻，也没第三者，没什么放不下脸面，方旗快步走过来拉住妻子的手，带些央求的口吻：”说真的，我们好久没那个了。”
“我真的累了！”周如虹推开老公的手，暗暗不高兴，吵架不过两天前，那爆炸的感受还历历在目。
”还生我气呢？“
”不提了。“说完，快步走人，扭开主卧的门把躲避。
第二天，方旗正坐在书桌前改着简历，他妈的电话来了。
自从老家他爸丧事结束后，他妈去上海来了一通报平安的电话就再也没联系过。
“大旗，你抽空来一趟上海吧？”电话那头哭泣声止不住。
“怎么了？妈。”
"你弟跟那个陆雯的事，闯祸了，陆雯她爸一早找上门，一帮人狠狠打了你弟一通，伤得整个人都下不了床。“
”啊！“方旗惊得松开鼠标：”陆雯她爸凭什么打人？有没有报警啊？“
”谁敢报警，人家是地头蛇，财大气粗，哎！也是咱们理亏，陆雯怀孕了！“
“怀孕了，怎么会怀孕？”方旗不过脑门地问，自己失业一个头够大，一时没想起他爸临去那两天，他弟弟跟陆雯整整两天混在一起。
李木子心里门清，可这事不好用嘴解释给大儿子听：”他们要愿意，我们肯定负责，有话好好说，妈就没见过这么凶蛮的人，见人就打，根本不讲道理，拳打脚踢把小胜往死里打，你弟抱头滚在地上一点也没得反抗，我拦都拦不住，最后只能给人跪下了。”
说完，李木子仍心惊肉跳。
方旗听得身临其境，跟着心惊肉跳。
他给周如虹发个微信：我带豆豆去上海，今天可能回来比较晚。
只说方胜出事了，具体没详说。
正在开会的周如虹皱皱眉头，肯定没好事，方家的浑水又来。
上海某法式老洋房，装修精致，像他买房看过的样板房。
方旗惊叹方胜住这么好的房子，这月租不便宜吧，哪来的钱？心底存在个疑问。
房内，只见那高级舒适的大床上，方胜遍体鳞伤躺着，连睁开眼看他都费劲。
实木地板蜡面闪闪发亮，踩脚沾不上一丝灰尘，可见他妈擦洗很是勤快。
方旗坐在皮质双扶手老板单人沙发上，李木子挨在床沿边。
豆豆初见这么漂亮的房子，很是新奇雀跃，自顾这里看看哪里玩玩，不缠人。
母子二人安心围着床边商议。
“这事，你怎么想的？都伤成这样，陆雯爸这是气疯了啊。“
“大哥，我这点伤不算什么。”
”不是大哥话多非要劝你，咱家的条件摆在那，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人家提三千万，三百万的，就是让咱知难而退，你说你怎么就让陆雯怀孕了？”
“大哥，这些话没什么好说的，怀孕不是好事吗，雯雯肯定想生下我们的孩子。”方胜心底是高兴的，他很清楚，那两天，酒店的两盒套都用光了，情难自禁，最后几次俩人管不了那么多。
“陆金万肯定不要这个孩子，怕是现在在陆家，正逼着陆雯打胎。”
"这个老东西，我要他好看！“方胜咬牙切齿。
方旗浑身一凛，正色警告："你千万别干犯法的事，咱小老百姓，跟有钱人斗不起！“
”是啊是啊，小胜，这回一定要听你大哥的，咱们刚到上海，人生地不熟，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咱捏死，算了算了，陆雯家咱真得高攀不起，让妈说，还是像你大哥一样找个实在的女人，就是脾气得再好点。“李木子含着老泪劝说。
”有什么高攀不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方胜现在没钱，不代表我以后都没钱，早晚有一天我用金山银山压死那老东西。“
这口气，让小富即安的方旗不敢想象，问：“你工作找得怎么样？”
”面试了几家，原本都谈好了，结果被这老东西横插一脚给搅黄，他存心的，等着吧，我就不信，整个投资圈他说了算。”
这内情，方旗一细问，知悉了那天方胜在苏星南那面试的状况，冤家路窄啊。
后来也有两场面试，前面谈得也很顺利，毕竟方胜要求放到最低，不作薪资要求，让对方按他能力给薪酬，结果都在最后一刻黄了。
原因不言而喻，方胜认定是陆金万搞的鬼。
苏星南说了，这个圈子很小。
但他不会放弃，等伤好了，继续找工作，他年轻，看看谁比谁活得久。
方旗劝说无果。
母子二人出了房门。
李木子留大儿子吃午饭，正好，方旗带着豆豆，否则又要回去给孩子做吃的，这两日的奶爸生涯真不轻松。
手脚麻利，李木子一会整出五菜一汤，有肉有海鲜，都是他爱吃的，荤素搭配，很是营养。
”大旗，你又瘦了，这里的菜你们全吃光，厨房里我给小胜单独盛出来了。”
方旗转头看了看，厨房台面还有一份五菜一汤：“好，妈，你一起吃。”
”好！“其实方胜伤得张开嘴都疼，哪里咬的了肉、骨头的，李木子回头知道浪费菜，那个心疼。
祖孙三代吃着，方旗和李木子各存心事，终于，还是方旗先问：
”妈，这房子不便宜吧，小胜哪来的钱?"
"是啊，一万一个月，我让他别租，他说有钱，我也不知道，兴许之前陆雯给的。“李木子通透，东猜西猜，逃不来这茬。
”陆雯给的？“方旗不敢相信，可想了想，这个未过门的弟妹，确实花起钱来满不在乎，这事陆金万肯定知道，哎，拿钱手短，被人打也是活该。
“小胜还没工作，可得省着点。”
“是啊，已经付了三个月房租，先住着了。对了，大旗，原本妈不好意思跟你开口，其实小胜付了房租身边没现钱了，最近买菜都是妈掏钱。哎，想不到，上海的菜价比杭州贵不少，大白菜四块钱一斤，还不新鲜，螃蟹八九十一斤，没气爬的，去晚了还买不到；五花肉盖戳说是山东运来的，三十八一斤，真当是贵成天价，掏钱时，你妈的手都在哆嗦。“
这一番大实话最近方旗也深有体会，其实杭州菜价也半斤八两，最近当家庭煮男，刷支付宝微信他不忍心看那数字。
“大旗，妈身边就一千多块，五百还是上次你弟给的。”
说到这，方旗明白了，当着女儿的面，掏出钱包，最近不敢去超市，跑菜场多，取了两千元备用金在身边，数了数，还剩一千八百多，自己留下三百回杭州路上以防万一：”妈，这一千五，你拿着。“
李木子显得难为情，慢一拍伸手，可还是接过，心想，亲生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等小胜找到工作就好了。“
"欸！”提工作，也是方旗的心病，可他是大哥，为难的心事不必跟人四处说，过年前找不到，过年后总能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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