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纯粹难得

“李书记，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可以把彭文山爆出来，但只能在公安那边，而不能把情况移送到市纪委这边？”

“你看，我说你聪明吧。”

“为什么？如果只停留公安那边，那彭文山就不可能被追究责任，反倒是交到我们这边来，然后我们转给省纪委，才有可能将他绳之以法的。这样对……才算是办案彻底了。”

郑方圆是想说，这样对李解才最有利。但这话只能在心里想，不能摆出来说。不然李解不就成了野心家吗？

不料李解直接帮郑方圆把话说出来了：“你是想说，这样对我才最有利是吧。”

“呃，我……”郑方圆不否认。

“你这么想，世人都会这么想。正因大家都这么想，所以我越不能这么干。明白跟你说，彭文山和我都是省纪委出来的，都是乌汉天书记重视培养的干部。甚至和他相比，他更受乌书记重视。其他人都可以去攻击他，唯独我不能。一来会引来乌书记的不满，二来会惹得官场上的猜忌。小郑啊，斗争的手段有很多种，反腐败斗争亦是如此，你只需要辅助公安把彭文山的罪行审出来，这些线索自然有人用得上。”

原来如此，是退居幕后、借刀杀人。

世事便是如此，看上去已经昭然若揭可以盖棺定论的事情，办起来往往曲折往复、不得其道。

再看李解略显憔悴的面容，果然是劳心者苦、劳力者累啊。

连日的作战，郑方圆是很累的，几乎可以倒床就睡。但自己这个做具体事务的人，远比不上每日反复思虑排演各种关系、各种影响的李解，至少对李解来说，倒床就睡是一种奢侈，更多是辗转难眠，生怕哪里没考虑到出了纰漏，导致满盘皆输。

李解继续道：“不但我不能，你也不能啊。这就是为什么要你去策动刘严的原因所在。公安办案讲法律，纪委办案讲政治。只要你守住这个底线，事情就不会太遭。我，还有林书记都会为你想办法。”

这算是今天谈话以来最让郑方圆舒服的一句话了，总算不是把自己推进去，然后死活不管了。

郑方圆敏锐到了一个信息，林方政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件事。那自己以身入局的事情，他肯定也掌握了。有省纪委大佬关注，兴许不会死了。

直到现在，包括李解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彭文山身上，全都被这个障眼法给套进去了。

殊不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林方政真正的目标，是唐德泽！

谈话尾声，李解道：“我给你的时间不会太多，三天，三天后我就会把案子接过来，再拖韩书记会起疑心。这三天，你的任务没有撤销，继续进驻市公安局。”

“明白！”

三天时间，策动刘严，难度不小啊。关键是郑方圆对这个的底细并不十分了解，直接跟他讲，肯定不行。在张泰和有命令，自己又没公函的情况下，估计是说不动的。

他想到了师傅，那晚在市公安局，储文良跟刘严关系似乎不错，请储文良帮忙打招呼肯定是不行的。自己一个借调干部，违规代表还有人信。储文良堂堂一个七室主任，他说话就是代表市纪委。

但让他指点一下还是可以的。

知道郑方圆来意后，储文良突然变得有些恼怒：“这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哪有这么办案的？这样干，不但刘严违纪，你也难逃追责！”

“呃，是李解书记……”

“……”储文良硬生生咽回了后面的斥责。

“你为什么接下这个任务？这里的风险你应该是知道的。”

郑方圆回答：“知道。但我仔细想过了，只有这样才能揭开盖子，也让韩运乾无话可说。只要能重整教育系统，揪出幕后保护伞，我没什么好怕的。”

储文良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良久后，他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也有犯蠢的时候。”

“这么做不对吗？”郑方圆问。

“没有不对，就是有些冒险，让别人觉得你很蠢。没事，做人有时候还是要纯粹一些的。”嘴上虽然说着批评，但从语气可以听出，储文良更多的是赞赏。

之前说过，储文良是一个纯粹的人，不愿意成为政治斗争的工具。

所以当看到郑方圆心甘情愿成为了某些人打击对手的工具，承担着巨大风险，他不免有些悲叹。但同样，他又觉得可敬可佩，郑方圆并非看不出来，而是明知如此还要这么干，就为了把这个案子办穿！

这就是纯粹的人。在大明王朝电视剧中，海瑞便是如此。哪怕明知裕王派是利用自己打击严党，并非真心救万民于水火，明知此行生死难测，他还是逆流而上，就为了给一县百姓做主，能救多少算多少。

储文良最终还是给了郑方圆指点：“我和刘严打交道有七八年了，这个人性格我还是了解的。两个最突出，谨慎和纯粹。”

人以群分，储文良纯粹，结交多年的朋友，自然大多也是纯粹之人。

“谨慎好理解，你手上没有公函，他不会轻易答应你。同样，你劝说过度，也会引起他的怀疑，一旦引起他的怀疑，你这件事就休想了。”

“那就麻烦了，我还打算不停地跟他讲，连讲三天，苦口婆心总能打动他呢。”郑方圆有点头疼。

“但他又是一个纯粹的人，只要你能真正打动他，让他坚定就算挨批也把案子办下去的决心，这个案子就一定能成。具体怎么打动他，我就不知道了。就我的了解，如果换成是我，案子办到程度就已经尽力了，贺宝龙、方永年该落马的落马，犯罪分子该抓的抓，至于教育体制问题，那不是一个刑侦支队长该考虑的。所以……大概率没戏。”

一盆冷水把郑方圆泼出了办公室。

唉，不管怎样，先去试试吧。

再度回到市公安局，郑方圆并没有主动去找刘严，欲速不达，太急切反而会让对方防备。但要让刘严知道自己来了，不然就白来了。

他给那天安排办公室的警察打了电话，表示没带钥匙，请对方拿备用钥匙开下门。

对方一定会跟刘严报告。

果不其然，下午，外出回来的刘严，立刻找到了郑方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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