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杭州

杭州的雨刚停，空气里还浸着潮湿的桂花香，阿宁的车就碾过湿漉漉的柏油路，稳稳停在裘德考公司总部的玻璃楼下。

她推开车门时，指尖无意识地攥了攥风衣口袋里的U盘——那是玛姬临走前交给她的授权文件，薄薄一片，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脏直跳。

“宁姐，您可算回来了！”

助理小陈早在大堂等着，见她进来，连忙迎上去递过文件夹，“这是之前没签的项目报表，还有北美那边传过来的对接清单，裘先生……去世后，好几家合作方都在催回复。”

阿宁接过文件夹，指尖扫过封面上“裘德考”三个字，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冷意，随即又被掩在惯常的干练里。

“都放我办公室，”她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通知各部门总监，半小时后开紧急会议，一个都不能少。”

小陈愣了愣，下意识应道：“好……可是宁姐，之前裘先生在的时候，这种会都是他亲自……”

“现在不一样了。”

阿宁打断他，脚步没停，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从今天起，公司里的事，我说了算。”

她的办公室在顶楼，落地窗正对着西湖的一角。

阿宁走到桌前，伸手抚过桌面——这里的每一个文件柜、每一台电脑，甚至连窗台上那盆多肉，都是她亲手打理的。

这些年，她在公司里早就是实际的掌权者，项目对接、人员调配，哪一样不是她拍板？

可就因为弟弟被裘德考攥在手里，她不得不收敛锋芒，装作温顺听话的样子。

现在好了，裘德考死了。

阿宁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笑得灿烂，是她的弟弟。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切的笑。

玛姬给了她半年时间，足够她把这盘棋彻底下活。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喂，是我。安排下去，把裘德考在国内的私人账户冻结，还有他藏在郊区仓库里的那些古董，全都搬出来清点。对，动作快，别让人抢了先。”

挂了电话，她打开电脑，插上玛姬给的U盘。

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文件，全是裘德考这些年的秘密交易记录。阿宁的眼神一点点冷下来，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她要做的，可不止是掌握公司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杭州城西的小巷里，汪楚染正有些局促地推着玛姬往屋里走。

“妈，你快进来，院子里太乱了，别踩脏了鞋。”她一边说，一边弯腰去捡脚边的枯树叶，可落叶太多，刚捡了几片，风一吹，又飘过来好几片。

之前去张家古楼前，她还好好浇过花，没想到一去就是这么久，，院里的月季枯成了干枝，吊兰的叶子黄得卷了边，满地都是腐烂的花瓣和枯枝，看着狼狈极了。

玛姬却没动，只是站在院子中央，目光缓缓扫过那些干枯的花草，又落到屋檐下挂着的风铃上——风一吹就叮当作响。

她的视线慢慢模糊，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说不出话来。

“妈？”汪楚染见她不动，走过去拉了拉她的胳膊。

玛姬这才回过神，连忙抹了把眼睛，强笑道：“没事，就是觉得这院子……挺温馨的。”

她跟着汪楚染走进屋，一推开客厅的门，整个人都顿住了。

客厅的沙发是浅粉色的，窗帘是带蕾丝花边的粉白格子，墙上挂着几幅卡通画，连茶几上的杯子都是粉色的陶瓷杯。

这满屋子的粉红，和汪楚染小时候住的房间一模一样。

那时候，女儿总说最喜欢粉色，说像草莓味的糖，甜滋滋的。

可后来，她失去了女儿，十几年。

玛姬走到沙发边，伸手摸了摸沙发套，布料软软的，和记忆里的触感重合。

她又走进卧室，床上铺着粉色的床单，枕头边放着一个玩偶——汪楚染小时候喜欢抱着睡觉的兔子，耳朵都磨掉了毛。

玛姬再也忍不住，坐在床边，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妈。”汪楚染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递到她手里，然后挨着她坐下，轻轻抱着她的胳膊，

“别难过了，我已经长大了，我现在能自己照顾自己，以前的日子错过了，可我们还有以后啊，还有好多好多时间。”

玛姬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擦了擦眼泪，用力点头：“对，以后……我们还有以后。”

她定了定神，突然想起什么，抬手在半空虚划了一下，一个半透明的空间界面凭空出现。

她从里面拿出一台黑色的卫星电话，递给汪楚染：“染染，这个你拿着。汪家人见面，一定要小心。这是单线电话，只能打给我，平常别拿出来，放在你的空间里。”

汪楚染接过电话，机身沉甸甸的，她点点头，随手把电话收进自己的空间：“妈，那你回去的时候也要小心。那个实验基地被毁掉了，美国那边肯定会追查，我怕……”

“怕什么？”玛姬笑了，眼神里带着几分狠厉，“妈妈不是吃素的。我这次回去，先把裘德考剩下的那些势力收拾干净。至于那个实验基地，根本不用我动手——那种毁灭人性的地方，只要我把消息放出去，有的是人想搞垮它。”

她顿了顿，声音也下意识压低：“染染，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国外那边刚做完大清洗，抓着了个长期趴在裘德考身边的暗哨。从他嘴里撬出来的事，你可得往心里去。”

“汪家那个运算部门，专门搞那些冷冰冰的比率分析，把成员的可信度、忠诚度，连对组织的价值都折算成数字来算，这种把人当工具量的地方，千万要小心。”

汪楚染见她又叮嘱一遍，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拍了拍玛姬放在膝上的手，语气带着点安抚的笃定：“妈，我知道啦，你都和我说好几遍了。我心里门儿清呢——我这个‘失联’了这么久的‘卧底’，想重新扎进汪家，没个像样的投名状可不行。”

“裘德考的死因，就是最好的敲门砖。到时候他们肯定得翻来覆去查，你到时候顺着风放点消息出去，正好帮我证实，他们对我的戒心也能小点儿。”

玛姬听她安排得条理清晰，却还是皱着眉，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杯身：“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不放心……”

她话都没说完就被汪楚染打断……

“妈，我们早就说好了的。”

汪楚染轻轻摇头，语气软下来，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持，“你在外面接应我，比跟着我一起进去有用多了！”

玛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看着女儿的眼神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担忧。

汪楚染见状，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轻松了些：“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玛姬又从空间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递给她：“这是隐身符，万不得已的时候再用，只有十分钟时效。这东西稀有得很，空间商城里非常难得，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汪楚染接过符纸，低头一看，符纸下面印着一行小字——“帝王的裹尸布”。

她皱了皱眉：“妈，这名字也太膈应了，听着就不舒服。”

“膈应什么？”

玛姬敲了敲她的脑袋，“管它叫什么，能保住你的命就行。还有这两张隔音符，你也拿着，这些东西虽然难得，但该用就用，别舍不得。”

汪楚染点点头，指尖捏着那几张黄符纸往空间放。

“妈，走吧，该去机场了。”

玛姬“嗯”了一声，脚步却顿了顿，回头又看了眼卧室的方向——粉色的窗帘被风掀起个角，露出里面半张铺着粉床单的床。

她这次来杭州，哪是为了别的，不过是想亲眼看看女儿这些年住的地方，摸摸她睡过的床，闻闻这屋子里属于她的气息。可现在，终究是要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汪楚染顺手把卧室门带上，玛姬则在玄关处又检查了一遍门窗。直到确认都锁好了，才跟着汪楚染走出小院。

“咔嗒”一声，院门锁上！

车子刚启动，引擎的轰鸣声里，汪楚染突然“啊”了一声——她才想起，张起灵离开前，曾让她在杭州等他。等他处理完事情，就回来找她。

可想起这话，她心里却没半点波澜，反而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勾起抹不屑的弧度。

等他？

傻了才等。

上次张家古楼里，他一声不吭把她名字刻进族谱，把“绑在一起”四个字说得轻描淡写；

这次又丢下句模糊的“等我”就走，连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都没说。

她汪楚染，什么时候成了要站在原地等人的性子？

玛姬坐在副驾上，余光瞥见她脸上的神色，不用问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没戳破，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想了，路上注意安全，到了机场我自己进去就行。”

汪楚染“嗯”了一声，踩下油门，车子稳稳地汇入车流。

窗外的杭州街景往后退，桂花香渐渐淡了，可心里那点关于“等不等”的念头，也跟着散了——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哪有功夫耗在别人的“承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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