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塌肩膀

后半夜的山风带着凉意钻进窗棂，却抵不过床榻上相拥的温度。

虞书迷迷糊糊间觉得浑身发烫，像被裹在暖炉里，下意识地往床边挪了挪，从张起灵怀里退出来，还顺手捞过旁边的枕头抱在怀里，隔开那片灼热的体温。

刚蹭到凉快些的竹席，腰上忽然一紧。张起灵没睁眼，手臂却精准地圈住她，稍一用力就把人拽回怀里，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他似乎嫌那枕头碍事，另一只手一捞，就把枕头扔到了床尾，发出轻微的声响。

虞书被他勒得哼唧一声，半睁开眼：“热……”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往她颈窝蹭了蹭，呼吸带着微凉的气息，落在皮肤上竟驱散了些燥热。虞书能感觉到他没睡，因为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那里有月亮透过树叶的碎光，映在他脸上，睫毛的影子忽明忽暗。

“还没睡？”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含糊，“在看什么？”

他沉默了会儿，才低低地“嗯”了一声，没说看什么，只是收紧了手臂，把她往怀里按得更紧，像是怕她再跑掉。

竹席透着丝丝凉意，他怀里却暖得刚好。虞书听着他胸腔里平稳的心跳，刚才被热醒的烦躁渐渐散去，反而觉得安心。她抬手摸了摸他的侧脸，指尖触到他下颌线的弧度：“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他还是没说话，只是偏过头，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心，像只沉默的大型犬。

虞书笑了笑，不再追问，闭上眼睛往他怀里钻得更深。热就热吧，被他这样抱着，总比孤零零躺着凉快强。

窗外的虫鸣渐渐歇了，只有风穿过竹林的沙沙声。张起灵低头看着怀里呼吸渐匀的人，抬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目光又落回窗外的黑暗里，那里藏着他记不清的过往，却也映着此刻怀里真实的温度。

他慢慢闭上眼睛，把脸埋在她的发顶，这一次，终于有了些睡意。

……早饭是糙米饭配酸笋炒肉，阿贵叔扒拉完最后一口，扛起墙角的柴刀：“走吧，那地方不远，穿过两片林子就到。”

山路比想象中好走，晨露打湿了草叶，空气里飘着腐叶和泥土的腥气。阿贵叔在前面带路，脚步轻快得像只山鹿，指了指前方半隐在竹林里的影子：“就那儿了，几十年没住人了荒的很。”

几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栋破旧的高脚楼立在山坳里，木柱上爬满了藤蔓，屋顶的茅草塌了大半，看着确实有些年头了。

“我还得回去喂猪，就不陪你们了。”阿贵叔摆摆手，“下午要是没回来，到村里喊我一声就行。”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竹林里，胖子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绕着高脚楼转了半圈，咂咂嘴：“小哥，这就是你老家？”他伸手戳了戳掉漆的木柱，“说实话，是挺朴素的，比胖爷我想象中还……接地气。”

张起灵没理他那贫嘴，只是仰头望着二楼的窗口，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片刻后抬脚踏上吱呀作响的木梯。

楼梯朽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像要散架。二楼的空间很小，果然如楚光头说的那样，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木桌，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

虞书刚要说话，就见张起灵走到一根主柱前，伸手抚上那些斑驳的刻痕。他的指尖在木头纹理间慢慢滑动，眉头微蹙，像是在努力捕捉什么破碎的记忆，指腹蹭过一处较深的刻痕时，忽然顿住了。

“有发现？”吴邪凑过去看，那柱子上除了些歪歪扭扭的刻痕，没什么特别的。

另一边，胖子已经盯上了那张木桌。他掏出块抹布，一把抹去桌面上的厚灰，扬起的灰尘呛得他直咳嗽：“我去，这得积了多少年的灰……”

胖子正咳得眼泪直流，手指在桌面上一抹，忽然摸到块冰凉的东西。他扒开剩下的灰尘，发现桌面中央嵌着块长方形的玻璃，玻璃下压着厚厚一沓照片，边角都泛着黑黄。

“哎哎，你们快来！”他声音都变了调，“这玻璃底下藏着不少照片！”

吴邪和虞书赶紧凑过去，玻璃上积的灰太厚，看不清细节。吴邪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照片上的影像慢慢清晰起来——大多是山林风景，还有些模糊的人物合影，穿着都带着年代感。

就在这时，他们余光瞥见张起灵没过来。他径直走到那张木板床边，缓缓蹲下身，指尖轻轻搭上床沿。木头床沿被磨得光滑，带着常年没人触碰的冰凉，他的指腹在那些细微的划痕上反复摩挲，眉头微蹙，像是在努力从冰冷的木头里，抠出些被遗忘的碎片。

“小哥？”吴邪试探着喊了一声。

张起灵没回头，只是指尖的动作顿了顿，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气音，像是什么被唤醒的记忆卡在了喉咙里。

吴邪和虞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胖子也顾不上看照片了，三两步凑过来，站在张起灵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张起灵忽然抬手，声音低沉：“走开点。”

吴邪三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俯身，双臂肌肉猛地绷紧，竟直接将那张厚重的木板床掀了起来！床板带着稻草“哐当”一声砸在墙角，朽木碎了一地。

紧接着，他抬脚对着床后的木墙狠狠踹去。“咔嚓”一声脆响，本就朽坏的木板应声而裂，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

张起灵蹲下身，手臂伸进洞里摸索，指尖很快触到个冰凉坚硬的东西。他刚要往外掏，洞里突然窜出一只手，闪电般抓住那东西，猛地缩回！

“卧槽！”胖子吓得一蹦三尺高，“里面有人？！”

张起灵脸色一沉，没说话，身形已经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那只手的主人显然早有准备，从墙后破洞钻出去的瞬间，就往密林里窜，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猿猴。

“追！”吴邪反应过来，拔腿就跟上去。胖子也顾不上害怕了，抄起墙角一根粗木棍，嗷嗷叫着紧随其后。

虞书最后一个冲出高脚楼，只看见张起灵的身影已经钻进了竹林，速度快得只剩个残影。林间的雾气还没散，藤蔓缠得密不透风，那抢东西的人显然对地形极熟，专挑难走的地方钻，身影在树影间一闪，就没了踪迹。

“妈的，跑挺快！”胖子喘着粗气，被藤蔓绊了个趔趄，“小哥能追上不？”

吴邪也跑得满头大汗，视线在密林里扫来扫去：“别管那么多，跟上再说！那铁盒子里肯定有重要东西！”

虞书心里急得不行，脚下却不敢停。她知道张起灵对这地方的记忆本就模糊，那铁盒子说不定是解开谜团的关键，绝不能被抢走。

穿过一片竹林，前面忽然出现一道陡坡。张起灵的身影已经下去了，坡底的灌木丛剧烈晃动着，显然还在追。

“这边！”吴邪喊着拽住胖子往坡下冲，腐叶混着湿泥滑得人根本站不稳，两人摔得东倒西歪，手肘膝盖擦出了血痕，却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往下赶。

虞书紧随其后，见两人趴在地上，赶紧伸手把他们拉起来：“快跟上！”

刚跑出没几步，前面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树干上。

等他们追近了，只见张起灵已经和一个人影缠斗在一起。

那人穿着灰扑扑的褂子，肩膀明显塌着一边，动作却异常敏捷。张起灵没留余地，拳头带着风声砸过去，拳拳到肉，打得对方连连后退，渐渐有些招架不住。混乱中，那人怀里的铁盒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小哥！”吴邪急喊。

张起灵余光一扫，攻势骤然加快，逼得塌肩膀连连后退，同时长腿一勾，精准地将铁盒踢向吴邪。吴邪连忙扑过去抱住，死死揣进怀里。

塌肩膀见状眼都红了，转身就想冲过来抢。

胖子嗷嗷叫着拦上去：“想动我兄弟？先过胖爷这关！”他抡起拳头就砸，可没几招就被对方巧妙避开，还被一脚踹在肚子上，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显然不是对手。

眼看塌肩膀要绕过胖子冲过来，他忽然改变方向，伸手就往旁边的虞书抓去，大概是想抓个人质。

虞书眼神一凛，身子往旁边一躲，避开他的手，紧接着一个利落的侧翻身，膝盖顶住他的胳膊，抬脚狠狠踹在他胸口！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砰”的一声，塌肩膀被踹得连连后退，滚到了一边的草丛里。

吴邪看得都愣了，下意识跟旁边的胖子嘀咕：“小虞这身手……藏得够深啊。”

胖子刚从地上爬起来，也是一脸震惊：“这姑娘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是个练家子！”

趁这空当，张起灵已经冲了过去，按住塌肩膀又是一顿猛打。对方明显不是对手，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混乱中，张起灵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猛地一拽，半边衣服被扯了下来，露出左边肩膀，上面赫然印着一个繁复的纹身，线条扭曲诡异，和张起灵身上的麒麟纹身，竟有着惊人的相似！

“这是……”吴邪和胖子同时愣住，连呼吸都忘了。

塌肩膀显然也慌了，趁着他们愣神的瞬间，猛地推开张起灵，爬起来就往密林深处窜。

“别跑！”张起灵眼神骤沉，拔腿就追，速度快得像道黑影，转眼就钻进了树丛里，枝叶被带得剧烈晃动，只留下一串急促的声响。

虞书他们紧跟着往前冲，可张起灵的速度实在太快，像贴着地面飞似的，没一会儿就把他们甩开了一大截。

胖子边跑边骂：“这孙子跑这么快，赶着投胎啊！”

等他们跌跌撞撞跑到溪边时，远远就看见张起灵站在水边，背影挺直，眼神沉沉地望着对岸的密林，手里还攥着半片从对方身上扯下来的布料。

胖子跑得眼冒金星，惯性带着他差点冲过张起灵身边，反应过来又猛地退回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哎……小哥，怎么不追了？那孙子……跑哪儿去了？”

张起灵视线没动，声音冷得像溪水：“跑了。”

他话音刚落，虞书和吴邪也追了上来，两人扶着旁边的树干，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胸口起伏得厉害。

虞书抹了把额角的汗，看着对岸郁郁葱葱的林子，心里暗自嘀咕：回去以后，这锻炼强度必须得加强了，不然下次再遇上这种事，只能在后面吃灰。

吴邪缓了好一会儿，才喘着气问：“没……没看清往哪个方向跑的？”

张起灵摇摇头，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里的碎布。布料粗糙，上面还沾着点泥，隐约能看到点深色的污渍。

胖子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拍着大腿：“他娘的，就差一点！那纹身……跟小哥你身上的一模一样，这孙子到底是谁？难不成是你失散多年的亲戚？”

这话一出，没人接话。溪边的风带着潮气吹过来，把几人的汗湿的衣服吹得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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