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132

岸边的阳光有些晃眼，虞书戴着顶宽檐草帽，乖乖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目光一瞬不瞬地黏着水面。

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偶尔有气泡冒上来，她的心就跟着提一下，直到看到熟悉的身影破开水面，才悄悄松口气。

胖子和云彩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忙活，铁锅架在临时搭的灶上，咕嘟咕嘟煮着什么，香气混着水汽飘过来。

胖子手舞足蹈地跟云彩说他当年在水下的英雄事迹，说两句就被姑娘笑着打断，嫌他往锅里多放了盐。

阿贵叔扛着斧头往林子走的背影很是利落，刚才吴邪说要砍树做竹筏，给的酬劳比他半个月进山还多，老人家当即眉开眼笑，嘴里念叨着“这就去这就去”，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哗啦——”

水花声响，张起灵先冒了头。他摘下呼吸面罩，额前的湿发往下滴水，手里拎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

虞书“噌”地站起身，刚才还懒洋洋的样子一扫而空，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几步跑到水边：“有东西？”

张起灵把铁盒递给她，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带着水的凉意。

虞书接过来翻看着，盒子里是些泛黄的纸页，像是当年考察队的记录。

她正看得入神，张起灵又从水里捞出个东西，这次是几块发黑的人骨，上面还沾着水草。

虞书的脸瞬间皱起来，下意识后退半步，语气里带着点嫌弃：“这个就算了……”

张起灵看她这副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默默把骨头扔回随身的网袋里。

没过多久，吴邪也浮了上来，手里举着个破掉的搪瓷杯，杯身上“勘探队”三个字还能看清。

他摘下装备，累得往岸边一坐，刚想跟虞书说句话，却见她又坐回了石头上，草帽往脸上一压，只露出个翘着的下巴，压根没动弹。

“嘿，虞书，”吴邪故意拉长了声音，“我这也有东西，你就这反应？”

虞书从草帽底下露出只眼睛瞥他：“你的杯子没他的铁盒好看。”

“偏心啊！”吴邪故作委屈地喊，“小哥拿骨头你都往前凑，我拿个杯子你就装睡？”

张起灵这时刚脱下潜水服外套，闻言看了吴邪一眼，没说话，却很自然地走到虞书身边坐下，从背包里摸出块干净的帕子，抬手帮她擦了擦脸颊沾上的水珠。

虞书顺势往他身边靠了靠，冲吴邪做了个鬼脸，声音里带着笑：“就偏心，你管得着？”

吴邪被她气笑，摇着头去看胖子那边的锅：“行，等会儿吃饭我跟胖子抢，不给你留！”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水面上，落在岸边说笑的人身上。

张起灵低头看着虞书被草帽遮住的半张脸，手里的帕子还带着她发间的潮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吃饭咯——！”胖子的大嗓门穿透了林间的水汽，铁锅碰撞的叮当声跟着飘过来，混着饭菜的香气，勾得人肚子直叫。

虞书拉着张起灵的手腕就往灶台跑，声音轻快得像林间的雀儿：“来咯来咯！”她的草帽被风吹得歪在脑后，露出被晒得微红的脸颊，眼里满是对热乎饭菜的期待。

刚跑到近前，就见阿贵叔拖着根碗口粗的大树从林子里出来，树干在地上磨出沙沙的响。

老人家额上渗着汗，后背的粗布褂子湿了一大片，却脸不红气不喘，往地上一扔树干，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根结实，够做筏子了。”

吴邪递过去块干净毛巾：“阿贵叔，歇会儿先吃饭。”

“欸！”阿贵叔接过来擦着脸，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吴老板给的钱实在，多干点心里踏实。”

糙米饭蒸得喷香，锅里是胖子拿手的腊肉炖笋，油汪汪的汤汁裹着笋块，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几人围坐在石头上，捧着搪瓷碗吃得热火朝天。

“小哥，等会儿还下去？”吴邪扒了口饭，看向张起灵。

张起灵正给虞书挑块肉，闻言抬眼望向湖面，湖心处的水色比别处更深，像块沉沉的墨玉。他点了点头，没多话。

“等我跟阿贵叔把木筏弄好，”胖子塞了块腊肉进嘴，含糊道，“直接划到湖中心去，说不定还能钓几条湖鱼，晚上烤着吃！”

“你能不能脑子里别光装着吃的？”吴邪瞥他一眼。

“嘿，天真你懂什么，”胖子梗着脖子，“等胖爷钓上鱼来，看你流不流口水！”

“放心，”阿贵叔接口道，“木筏好弄，俩时辰就能搞定！”手里的筷子扒得飞快，显然吴邪给的报酬让他浑身是劲。

正说着，湖面忽然传来“咕噜——”一声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翻涌，沉闷又诡异，顺着风飘到岸边，听得人头皮发麻。

几人瞬间停了筷子，齐刷刷往湖边跑。

虞书下意识攥紧了张起灵的胳膊，声音带着点发颤：“这是什么声音？好吓人……”

张起灵把她往身后拉了拉，目光锐利地盯着湖心：“潮声。”

“潮声？”胖子皱起眉，“这湖不是死水湖吗？四面环山的，哪来的潮声？”

吴邪蹲下身，捻了一把岸边濡湿的黑泥，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用手指搓了搓，抬头道：“是虹吸效应。”

“啥玩意儿？虹吸效应？”胖子一脸茫然，“跟虹吸二锅头一个味儿？”

吴邪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就是液面高度不同的两个容器，用管子连起来，液体就会从高的那边流向低的，产生这种类似潮汐的动静。”他指了指湖面，“这湖底下肯定有暗河，连通着别处。”

胖子这才反应过来，摸着下巴道：“这么说，这湖根本不是死水？底下藏着别的河道？”

话音刚落，湖面又是一阵沉闷的搅动声，这次更响，连岸边的水都跟着轻轻晃了晃。

…………

湖面的异动平息后，暮色已经开始往水面上爬。

阿贵叔的木筏做得又快又扎实，几根粗壮的树干被藤条牢牢捆在一起，浮在岸边随着水波轻轻晃悠。

胖子早就按捺不住，催着吴邪和张起灵换潜水服：“胖爷我今天也下去探探，总不能让你们俩独占风头。”

三人穿戴整齐，依次入水，岸边瞬间安静下来，只剩水波荡开的涟漪。

虞书坐在石头上，手里无意识地转着草帽，目光追随着水下偶尔闪过的灯光，直到那点光亮越来越深，融进湖底的幽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擦黑，远处的山影都模糊成了墨色，水面才终于有了动静。

先是张起灵探出头，接着是吴邪和胖子，三人拖着个沉甸甸的网袋，甫一上岸就瘫坐在沙地上，连脱装备的力气都快没了。

虞书赶紧递过水壶，目光落在那网袋上——里面装着的人骨比上次多了不少，零零碎碎堆在一起，看得人心里发紧。

“下面……有座寨子。”吴邪灌了大半瓶水，声音带着水下压强造成的沙哑，“木楼、瓦房，一层层往下延伸，连台阶和篱笆都看得清。”

胖子喘着粗气接话：“可不是嘛，沉在湖底不知多少年了，上头盖着厚厚的泥，灯照过去只能看见个轮廓，但那格局，绝对是座古寨没跑。”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就是邪门，好好的寨子怎么会沉在湖里？”

张起灵用毛巾擦着头发，补充道：“没到最深的地方，下面有深沟，里面好像还有东西。”他指了指湖心的方向，那里的水面在夜色里黑得像块无底的深渊。

“天快黑了，不敢再往下潜，”吴邪看向渐浓的暮色，“水下能见度太低，风险太大。”

虞书听得心头一跳，难怪他们去了这么久。一座沉在湖底的古寨……“这些人骨难道是山寨里的人？”

吴邪刚拧开水壶喝了一口，闻言动作顿了顿：“不是，看年代和之前的线索，应该是当年被盘马杀死的考察队成员。”

“这么说，那老小子没撒谎？”胖子往水里啐了口草茎，“他真把人都沉湖里了……这手笔可够狠的。”他脸上难得没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虞书望着远处灶台边忙活的身影——云彩正帮阿贵叔递着碗筷，偶尔抬头往这边看一眼，眼神亮得有些刻意。

她心里那点不安越来越清晰，轻轻咬了咬唇：“明天……找个理由让云彩和阿贵叔回去吧。”

“嗯？”吴邪挑眉。

“这些事太危险了，”虞书的声音压得更低，“阿贵叔是当地人，没必要卷进来。还有云彩……”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这姑娘藏着心思，留在身边始终是个变数。

胖子摸了摸下巴，点头道：“我看行，这湖底的事邪乎得很，别连累了不相干的人。回头就说我们要往更深的山里走，让他们先回村等着。”

吴邪看向张起灵，对方一直没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湖面，察觉到视线，他抬眼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虞书脸上，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远处传来云彩清脆的招呼声：“哥哥们，姐姐，饭好啦！”

吴邪应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先吃饭，明天再说。”他往灶台那边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今晚的话，别往外漏。”

胖子比了个“收到”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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