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用自己的方式替三叔扛事。
长沙机场的出口处，人流熙攘。
吴邪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等候区的潘子，身形依旧挺拔，只是那头曾经利落的黑发，如今已染上了大片刺眼的白，像落了层霜。
心头猛地一揪，酸涩感顺着喉咙往上涌，堵得他有些发闷。他快步走过去，低低喊了声：“潘子。”
潘子转过身，看到他，眼里瞬间亮起光，快步迎上来，一把将他抱住，声音带着点沙哑的哽咽：“小三爷，你可来了。”
这个拥抱很用力，带着久别重逢的踏实，也藏着这些日子的不易。吴邪拍了拍他的背，说不出话，只觉得眼眶发热。
松开手，潘子的目光转向吴邪身后的张起灵，脸上露出些微缓和的神色，点头招呼道：“小哥。”
张起灵站在那里，依旧是那副沉静的模样，对着潘子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上了车，潘子发动车子，汇入车流。
吴邪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按捺不住心头的事，开口问道：“潘子，账还是没收回来吗？”
潘子握着方向盘，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声音沉了沉：“三爷不在，人心散了。几个以前的好手都走了后，那几个能赖就赖。”
吴邪心里一紧，追问道：“那三叔关系好的那些盘头呢？”
潘子嗤笑一声，接话道：“那些鸟人？以前在三爷面前，那叫一个点头哈腰，跟个哈巴狗一样，三爷出事后，也都变成老赖子。”
吴邪皱紧眉头，沉默了几秒，语气坚定道：“不管怎么样，先约几个盘头出来聊聊，总得试试。”
潘子应了声“好”，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的张起灵，语气里多了点底气：“已经约了，今晚就见。有小哥在，也好。”
张起灵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似乎对周遭的谈话并不在意，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颗定心丸，让车里的人心头都稳了几分。
车子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片老旧居民楼前。
潘子领着他们上楼，打开一扇掉了漆的木门，屋里的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一张掉皮的沙发，一张缺了角的木桌，墙角堆着几个旧纸箱，唯一像样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年轻时的三叔和潘子，笑得敞亮。
吴邪看着这屋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他转头看向潘子，声音发紧：“潘子，你怎么换了这么个地方住？以前那房子呢？”
潘子挠了挠头，脸上挤出点不在意的笑，声音却有些含糊：“底下那些土耗子，前阵子闹着要结以前的账，催得紧。我手里没那么多现钱，就把以前那房子卖了，拿去填了窟窿。”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吴邪的声音瞬间哽住，眼眶猛地红了。他知道三叔失踪后盘口的烂摊子有多棘手，却从没想过潘子竟然难到要卖房子来填坑，而自己竟对此一无所知。
“嗨，这都是小事。”潘子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小三爷你别往心里去，房子嘛，能住就行，而且我和三爷约好了，以后要去养老院的。”
他顿了顿，怕吴邪再揪着这事不放，赶紧转了话头，“一路过来也累了，你们先洗把脸，歇歇脚。我约了那几个盘头在老地方，咱们晚上过去见他们。”
吴邪看着潘子鬓角的白发，张了张嘴，那些涌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知道潘子的性子，认准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他只能点了点头，强压下心头的酸涩：“好，听你的。”
张起灵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切，没说什么，只是目光在潘子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开了。
休息妥当，潘子领着两人往约定的酒店去。走到包厢门口，潘子压低声音叮嘱吴邪：“小三爷，这里面几个都是老滑头，眼珠子转得比算盘还精，你多留个心眼。”
吴邪点点头，推门的瞬间，瞥见身后的张起灵悄无声息地跟上来，身形挺拔如松，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场，倒真像个最可靠的保镖。
包厢里烟雾缭绕，摆着张圆桌，桌边坐了三个男人，旁边还站着几个面生的伙计，眼神直勾勾地瞟过来。
吴邪没太在意，径直走向离门口最近的那个，拱手笑道：“邱叔，好久不见啊。”
中间那个脑满肠肥的男人立刻站起来，脸上堆着笑：“大侄子，可算把你盼来了，真是好久不见。”
吴邪落了座，张起灵和潘子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像两尊镇场的石狮子。
刚坐下，中间那男人就端起茶杯，似笑非笑地开口：“大侄子，不瞒你说，最近市面上风言风语不少，都说……三爷他老人家最近不太好啊？”
吴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脸上挂着从容的笑：“我三叔好得很。外面那些传言，都是没影的事。我今天来，也是想跟各位叔伯知会一声——他就是前阵子身子骨有点乏，回杭州静养去了，过些日子就出来。”
话音刚落，左手边那个顶着地中海发型的男人就开了口，他长着张忠厚老实的脸，说话却透着股阴阳怪气：“哎哟，那可太好了！我就说嘛，三爷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有事？外面那些嚼舌根的，都是些小人！兄弟们这儿，可从没信过那些鬼话，是吧？”
他说着，转头看向另外两人。那两人只是笑了笑，没说话明显不信的。
吴邪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圆桌中央那几道没怎么动过的菜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分量：“几位叔，闲话不多说。这次来，除了替三叔报个平安，还有件正事——他老人家让我来收收帐。”
空气霎时滞了滞。
中间那男人脸上的笑先垮了几分，端起酒杯抿了口，打哈哈道：“收帐？嗨，小三爷，这帐哪能急呢？你三叔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咱们都是老交情了……”
“交情归交情，帐归帐。”吴邪打断他，指尖在杯沿上划出轻浅的弧度，“三叔说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们的那几趟活，定金付了一半，尾款拖了快两年，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
左手边的地中海立刻接话，脸上堆着假笑：“小三爷有所不知啊，那几趟活……唉，里头门道多，有些损失还没算清呢，哪能就这么按原数结？”
“损失？”吴邪抬眼，目光锐利如锋，“我手里的账本，连你们当时从地里带出来的零碎物件都记着，怎么没见提过损失？”
他顿了顿，扫过三人眼神里的闪烁，“各位都是走阴沟的老手，该知道夹喇嘛的规矩——事成之后，分账不拖，欠账不赖。三叔信得过你们，没把丑话说在前头，难不成现在就要钻这个空子？”
旁边一直没吭声的瘦高个终于开口，声音透着点阴恻：“小三爷年轻，怕是不懂这里头的深浅。那些活计见不得光，真要掰扯起来，谁的手上是干净的？三爷在，大家给面子；他不在，有些账……怕是不好算喽。”
这话里的威胁再明显不过。干这行的，谁没藏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真要撕破脸，谁都讨不了好。
吴邪却笑了，那笑意冷得像淬了冰：“干净？在这行当里讨生活，谁也别说自己干净。但帐是死的，人是活的——赖帐的心思一动，那就是坏了规矩。”
他往后靠了靠，视线越过三人，落在身后的张起灵身上，又转回来，“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三叔不在，你们觉得我一个毛头小子镇不住场子，想把帐赖掉。”
中间那男人猛地站起来，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干笑两声，手却在桌下悄悄摆了个手势：“小三爷这话说的，什么赖账不赖账的，都是自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不是？”
他话音刚落，包厢里那几个一直站着的伙计突然动了，抄起旁边的啤酒瓶和椅子腿，恶狠狠地围了上来。
那地中海和瘦高个也猛地起身，退到墙角，脸上哪还有半分刚才的虚伪，只剩下赤裸裸的威胁。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中间那男人梗着脖子吼道，“真当我们怕了你个毛头小子？今儿就让你知道，长沙的盘口，不是你想撒野就能撒野的！”
吴邪坐着没动，眼神冷了下来。就在那几个伙计的拳头要砸过来时，他身后的张起灵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听得几声闷响和惨叫接连响起。
眨眼间，第一个冲上来的伙计已经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手里的啤酒瓶碎了一地；
另一个举着椅子腿的刚砸到半空，就被张起灵伸手捏住手腕，轻轻一拧，椅子腿“哐当”落地，人也疼得嗷嗷叫；剩下几个还没靠近，就被他或推或挡，一个个摔得东倒西歪，没一个能再站起来。
前后不过十几秒，包厢里就躺下了一片，只剩下那三个盘头脸色煞白，僵在原地，腿肚子都在打颤。
张起灵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退回吴邪身后，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刚才只是掸掉了几粒灰尘。
吴邪这才缓缓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账本，掸了掸封皮上的烟灰，声音平静得可怕：“本来想跟各位叔好好谈谈，毕竟都是三叔当年的交情。”
他走到中间那男人面前，把账本“啪”地拍在他面前的桌上：“但你们非要把我当软柿子捏，那就别怪我没给过机会。”
那男人看着地上哼哼唧唧的手下，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张起灵，喉结滚了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天。”吴邪的目光扫过三人，字字如冰，“三天后，我要在潘子那儿见到所有欠账。一分不能少，一天不能拖。”
他顿了顿，指尖点了点账本：“你们干的那些勾当，这里头记着多少，你们比我清楚。要是三天后见不到钱——”
他拿起账本，转身就走，留下最后一句话在包厢里回荡：“那我就把手里的东西，给道上所有‘朋友’都送一份。到时候鱼死网破，看看是谁先撑不住。”
潘子紧随其后，经过那三个吓傻了的盘头时，冷冷地“哼”了一声。
张起灵垫后，出门前，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人，那眼神里的寒意，让整个包厢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好几度。
走出酒店，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吴邪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手里的账本，指节泛白。
他知道，这话一旦说出口，就再没有回头路了。但他别无选择，为了三叔，为了潘子，也为了自己肩上的担子，他必须硬起来。
潘子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欣慰，又很快被担忧取代。
上了车，潘子发动引擎，后视镜里酒店的灯光越来越远。车厢里一时安静，只有引擎的低鸣。
吴邪看向窗外。
长沙的夜路纵横交错，像极了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看不清尽头，却必须一步一步踩实了往前走。
他想起刚才那三个盘头惨白的脸，想起地上那些哀嚎的伙计，想起自己捏着账本说出“鱼死网破”时的决绝。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真正替三叔扛事，用自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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