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180

包厢里的暖气很足，吴邪带来的西湖龙井在盖碗里舒展，水汽氤氲着他的脸。

霍秀秀叽叽喳喳说着潘家园新收的玩意儿，解雨臣偶尔搭两句，虞书多数时候只安静地用茶盖撇着浮沫，偶尔抬头笑一笑，话少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吴邪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然有些恍惚。

她垂眼时长长的睫毛，说话时轻得像叹息的语调，甚至握着茶杯时指尖微蜷的弧度，都像极了那个总是沉默的人。

可仔细看又不像，虞书眼底有烟火气，是被这一年的琐碎和人情磨出来的，带着点尘世里的韧劲，不像小哥，永远像隔着层化不开的雾。

“吴邪哥哥现在真像变了个人。”霍秀秀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以前眼睛亮得像有星星，现在……”她没说下去，只觉得眼前的吴邪沉了许多，眉宇间藏着事，笑起来也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疲惫。

吴邪笑了笑，没解释。

有些变化，是说不清楚的，就像他看虞书，总觉得她身上有小哥的影子，又明明是她自己。

散席时吴邪要回酒店，解雨臣让司机送，他摆摆手说想走走。

虞书站在二楼包厢的窗前，看着他沿着胡同口往外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然后就看见阿宁从对面的咖啡馆走出来，米白色风衣在晚风中掀起一角，吴邪看见她，脚步顿了顿，随即很自然地跟她并排往前走，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身影渐渐融进暮色里。

“她怎么会在这儿？”虞书回头，看见解雨臣正站在身后收外套。

解雨臣把外套搭在臂弯里，指尖捻着颗没剥完的橘子：“你是真把自己关在霍家老宅里了。裘德考半年前死在国外，阿宁早自由了。”他把橘子递过去，“至于她跟吴邪怎么凑到一起的……大概是同路吧。”

虞书接过橘子笑着说“以前就觉得他们俩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还真是。”

“我送你们回去。”解雨臣拿起车钥匙。

“不用了，”霍秀秀摆摆手，拽了拽虞书的袖子，“我们先去趟铺子，伙计刚捎信说收着件好东西，得去瞧瞧。”

解雨臣挑眉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身带着他那几个伙计走了。楼梯上传来清脆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巷口。

“虞书，我可真服了你，”刚出饭店门，霍秀秀就忍不住咋舌，“上次那只辽代的银鎏金香囊，你扫一眼就说底下暗格藏着东西，果然掏出半张藏宝图；前儿个那对青花瓷瓶，人家都说是官窑，就你看出是后仿的，连仿的哪年的都门儿清——你到底怎么练出来的？什么物件到你眼里，价值多少都跟刻在上面似的。”

虞书被她夸得有点心虚，拢了拢围巾，含糊道：“就……多看呗。看的多了，自然就摸出点门道。”

她哪敢说实情。

空间里那只巴掌大的“萌鸡”正蜷成毛团打盹，圆滚滚的身子可爱极了，全靠它在脑仁里叽叽喳喳报信——“这铜炉底下有松香焊的缝！”“这玉璧浸过尸水，年份够但晦气重！”

尤其见了值钱的宝贝，萌鸡能激动得在空间里扑腾，那股子对古董的狂热劲儿，简直跟她骨子里那点爱财的心思如出一辙。

“真就多看？”霍秀秀显然不信，伸手要去挠她胳肢窝，“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祖传秘籍？”

虞书笑着跑开了，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身后霍秀秀的笑声像串银铃，追得她脚步都乱了。

霍家那几个伙计远远跟着，手里还攥着刚从店里取来的暖手炉，眼睛瞪得溜圆——平日里这两位一个比一个沉稳，今儿个怎么跟孩子似的疯跑起来？

果然没跑几步，虞书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仰倒，噗地摔进雪地里。

松软的雪沫子扑了满脸，凉丝丝的，倒让她笑得更欢了。

霍秀秀没刹住脚，哎哟一声也跟着栽进来，正好撞在虞书胳膊上，两人滚作一团，笑声震得头顶的落雪簌簌往下掉。

“慢点慢点！”伙计们赶紧上来想扶，却被霍秀秀扬手拦住。

“别碰！”她躺在雪地里，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呼出的白气与雪雾融在一起，“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虞书侧过脸看她，雪花落在霍秀秀睫毛上，转眼就化成了水珠，映得那双眼睛亮闪闪的。

这一年来，她们总在祠堂里绷着脸对峙，在账房里熬到眼冒金星，在深夜里对着一盏孤灯叹气，倒忘了这样躺在雪地里笑出声是什么滋味。

“你说咱们俩，”霍秀秀用手指在雪地上画着圈，“是不是越来越像奶奶说的‘小疯子’了？”

“疯点才好呢。”虞书扯了扯她的围巾，让两人靠得更近些，“总绷着，骨头都要锈了。”

伙计们远远站着，看着雪地里滚作一团的两个身影。

雪还在下，落在两人发间、肩头，像撒了把碎银。

霍秀秀打了个哆嗦，却还是不想起来——这样的放松太难得，像偷来的时光，得攥紧了才不算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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