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不知道

霍家老宅的朱漆大门紧闭着，门环上的铜锈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吴邪、胖子和张起灵站在石阶下，风卷着落叶扫过脚边，带着深秋的凉意。

霍管家从侧门走出来，一身深色长衫熨帖笔挺，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对着三人略一欠身：“几位请回吧，我们当家的说了，今日不便见客。”

“怪了啊，”胖子摸着下巴嘀咕，“前阵子不还请咱们去府里吃那什么佛跳墙吗？怎么转脸就不认人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吴邪猛地皱起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张起灵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肩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显然是忍到了极限。

从长白山下来这一路，他几乎没说过话，只靠着一股劲往前赶，那双眼睛里藏着的急切，连最粗线条的胖子都看得分明。

吴邪正想开口劝，就见张起灵脚下轻轻一点，身形像片落叶般猛地跃起，足尖在斑驳的门柱上借力一蹬，竟直接翻过了丈高的院墙，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我操！”胖子吓了一跳，“小哥这是……急眼了啊！”

霍管家也惊得脸色发白，慌忙喊道：“来人！拦住他！”

院内瞬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护卫的呵斥。

吴邪心里一紧，也顾不上规矩了，冲胖子使了个眼色：“走！”两人紧随其后，仗着这些年的身手，竟也踉踉跄跄翻过了墙。

落地时正撞见几个护卫举着棍子围上来，张起灵却没看他们，黑金古刀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刀身映着夕阳，泛着森冷的光。

他没动手，只是目光如炬，穿透庭院深处的回廊，直直望向正屋的方向——那里隐约有个人影，正站在廊下，似乎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

“小哥！”吴邪连忙拉住他，“别冲动！”

张起灵却像没听见，迈开长腿就往正屋走。

护卫们不敢真的拦他，被他周身那股慑人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胖子在后面咋咋呼呼地驱散人群：“都让让都让让！自己人！误会！”

廊下的人影终于动了，霍秀秀快步走出来，脸上带着惊怒：“张起灵！你干什么！”

张起灵脚步一顿，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低沉得像碾过石子：“虞书在哪。”

霍秀秀站在廊下，一身剪裁合体的墨色旗袍，衬得她身姿挺拔，眉眼间尽是当家主母的沉稳锐利，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跟在吴邪身后撒娇的小姑娘。

她迎上张起灵的目光，语气冷得像淬了冰：“不知道。”

张起灵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去，仿佛有寒流在庭院里弥漫开来，连廊下的灯笼都晃了晃，光线忽明忽暗。

他握着黑金古刀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空气里仿佛能听见铁器摩擦的细微声响。

“秀秀，”吴邪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对着霍秀秀急声道，“你就别瞒着了，小哥刚出来，心里急。”

胖子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秀秀，大家都是自己人，有啥不能说的？虞书那丫头到底在哪？”

霍秀秀瞥了他们一眼，没说话，转身往屋里走。

三人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堂屋里陈设简洁，紫檀木的桌椅擦得锃亮，墙上挂着幅霍家先祖的画像，透着肃穆之气。

霍秀秀在主位坐下，端起手下递来的茶，指尖划过温热的杯壁，才抬眼看向吴邪，语气里带了点无奈：“我是真不知道她在哪。”

霍秀秀的指尖在照片边缘顿了顿，随即从抽屉里抽出一叠照片，最上面那张，正是虞书坐在古镇竹椅上的样子。

青石板路的青苔漫到脚边，她手里捏着半只橘子，阳光透过檐角落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松弛。

“今年就收到这一张。”霍秀秀把照片推到他们面前，指尖点了点背面——那里用墨笔歪歪扭扭画了只圆滚滚的小鸡，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地址？日期？什么都没有。”

她抬眼看向张起灵，他正盯着照片上的虞书，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霍秀秀忽然勾了勾嘴角，那笑意里掺着点凉丝丝的东西：“我猜啊，她早就掐着日子算准了，知道某些人要从那扇破门里出来了。”

“故意藏起来的，连个地址都不肯留，生怕被找到。”她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雾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再开口时，尾音带着点轻嗤，说不清是替虞书抱屈，还是觉得这僵持的局面有些好笑，“呵，活该。”

活该等了十年的人，出来连句准话都讨不到。

活该当年一声不吭就把人丢下的人，如今要捧着张照片，猜她在哪，想不想见。

张起灵的指尖轻轻按在照片上虞书的衣角，那里印着古镇特有的缠枝纹。

吴邪看着张起灵紧绷的侧脸，忽然想到什么，看向霍秀秀：“那你给她打个电话试试？说不定她会接你的。”

张起灵猛地转过头，眼神里竟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激动，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紧紧盯着霍秀秀，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要烧穿空气。

胖子也跟着点头：“对啊对啊，电话总有吧？胖爷我亲自跟她说，保证三句话就让她心软！”

霍秀秀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画着圈，慢悠悠地说：“打不通。换了号码，旧的早就空号了。”

她抬眼看向张起灵，见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才又添了句，“别找了，她既然想躲着你，就说明不想被打扰。这几年她一个人过得挺好，照片里笑得比谁都自在。”

她顿了顿，特意加重了语气，目光像带着钩子，直直刺向张起灵：“再说了，谁知道这几年她身边有没有人陪着？古镇里的日子慢悠悠的，说不定早就遇着个知冷知热的，把过去那些事都忘了。你们这时候找过去，不是给她添堵吗？”

“她身边有人”几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张起灵心里。

他的脸“唰”地白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握着照片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指腹下的塑封膜被捏得变了形。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浮现出清晰的恐慌，像个即将失去珍宝的孩子。

霍秀秀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竟莫名地涌起一阵快意。

这些年虞书一个人扛着的那些苦，那些深夜里对着空房间发呆的时刻，那些说“我没事”时强撑的笑，总算在这一刻，让眼前这个总是波澜不惊的男人尝到了万分之一。

她别开脸，端起茶杯挡住嘴角那抹近乎报复的笑意，声音却依旧平静：“话我说到这儿，听不听随你们。霍家不拦着，但也不会再提供任何消息。”

话音刚落，张起灵忽然伸手，一把抄过桌上那叠照片，连带着底下的相册一起攥在手里，转身就往外走。

“哎！你干什么！”霍秀秀见状急了，猛地站起来就追，“那是虞书给我的！你给我放下！”

她刚跑出两步，就被胖子伸臂拦住了。

胖子笑嘻嘻地按住她的肩膀：“哎哟我的霍大当家，您消消气！这不是看小哥憋得慌嘛，先借他瞅瞅，解解相思之苦，回头保证完璧归赵，一根毛都不少你的！”

“谁跟你保证！”霍秀秀气得想踹他，“那是虞书的东西！”

“知道知道，都是自家人，借看两天咋了？”胖子一边哄着，一边脚底抹油似的往后退，“我们先走了啊，等找着人，让她亲自给你赔罪！”说完，也不管霍秀秀愿不愿意，转身就追着张起灵的方向跑了。

霍秀秀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气又无奈，跺了跺脚：“这俩混球！还有吴邪那个帮凶！”

她哪知道，吴邪早就趁着刚才的混乱，一溜烟追着张起灵没影了。

门外，张起灵已经走到了石阶下，正低头翻看着怀里的相册。

阳光落在照片上，虞书的笑脸在不同的风景里绽放——在云南的花海中比耶，在江南的雨巷里撑着油纸伞，在戈壁滩上对着落日张开双臂……每一张都鲜活明亮，看得他指尖微微发颤。

吴邪追上来时，正撞见他停在原地，目光落在一张虞书坐在海边礁石上的照片上。

她穿着白裙子，裙摆被风吹得扬起，侧脸对着镜头，笑得眯起了眼，远处是翻涌的浪花。

“小哥，”吴邪喘了口气，“咱们先找地方住下，再慢慢研究。”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把相册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抬眼望向远处的街道，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光亮，那是被照片里的笑容点燃的笃定。

胖子也跟了上来，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有这相册在，咱们就有线索！胖爷我就不信找不着！”

三人并肩走在深秋的街道上，落叶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张起灵走在中间，怀里的相册被他护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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