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身份证

床单上还残留着两人纠缠过的温度，张起灵缓缓坐起身，穿好衣服。

眼底翻涌的情欲已沉淀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他垂眸，视线落在床脚那个敞开的行李箱上，衣裙被放得乱七八糟，分明是仓促间想收拾东西跑路的样子。

张起灵盯着那堆衣物看了片刻，眸色一寸寸冷下去，沉默地起身，他弯腰将散落的衣服一件件捡回箱中，直到手指触到箱底一个皮质小钱夹，他顿了顿，抽出来打开。

卡槽里躺着她的身份证，照片上的虞书比现在青涩些，眉眼弯弯，带着点没被世事磨过的娇憨。

张起灵捏着那张卡片，指腹反复摩挲着她的名字，片刻后，将钱包随手扔回箱中，唯独把身份证揣进了自己衣服口袋里。

收好了这个，看她还怎么跑。

下楼时，脚步放得极轻。

院门口的阳光里，虞书正背对着他蹲在那儿，手里捏着根扎染用的棉线，不知道在跟什么较劲，嘴里还念念有词，声音不大，却能隐约听见“狗男人”“笼子”之类的字眼。

张起灵的脚步停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听着她嘴里那些没头没脑的嘀咕，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虞书眼角余光瞥见他的影子罩过来，猛地梗起脖子，把脸扭向另一边，对着院墙上爬着的枯藤翻白眼。

手里的棉线被她绕来绕去，缠成个死结，更气了。

“哼。”又是一声轻哼，带着点没处撒的娇蛮。

张起灵看着她这副样子，像只被踩了尾巴却又不敢真扑上来咬人的小猫，眼底那点沉郁忽然就化开了，漫出些微哑的笑意。

他没说话，只是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目光落在她手里那个乱糟糟的线结上。

“解不开？”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刻意的温和。

虞书不理他，手指跟那线结较上了劲，脸颊微微鼓着，连耳尖都透着点红。

他便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虞书像被烫到似的往回缩，却被他顺势捏住了手腕。他的指腹带着薄茧，动作却很轻，没用力，只是不让她再乱动。

“别动。”他低声说，另一只手探过去，修长的手指在那团乱线里转了转，不过两三下，那个死结就松了，棉线顺滑地散在他掌心。

虞书愣了一下，看着他手里散开的线，又看了看他近在咫尺的侧脸，阳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心里那点气忽然就泄了大半，只剩下点别扭的羞恼。

“谁要你帮忙。”她抽回手，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却没再扭头，视线落在他手心里的棉线上。

张起灵把线递还给她，眼底的笑意更明显了些，像藏了片融化的春光：“饿了。”

又是这两个字。

虞书抬眼瞪他，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目光里，那目光软得像院子里晒过的棉被，让她到了嘴边的狠话忽然就卡壳了。

她别开脸，把棉线扔回竹筐，站起来拍了拍裤子：“饿死你才好。”

嘴上这么说，脚步却往院门口挪了挪，像是在琢磨该去哪家店吃饭。

张起灵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明明松了口，却偏要摆出副不情愿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压不住地往上扬。

孩子气。

他在心里悄悄评价，眼底的温柔却漫得更满了。

这样就好。

会跟他闹，会跟他气，会在他面前露出这样鲜活的样子，总好过那副隔着千里万里的清冷。

…………

青石板路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虞书刻意加快脚步，想拉开与身后人的距离。

刚走出两步，隔壁绣坊的王老板就探出头来，手里还捏着根绣花针：“小虞啊，今天怎么没开铺子？今天早上还有游客来问呢。”

“今天有点事，歇一天。”虞书回头冲她笑了笑，眼角余光瞥见张起灵正快步跟上来，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想往前走。

手腕却猛地被攥住，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

“你干嘛！”她压低声音，挣了两下没挣开，脸颊瞬间热了起来。王老板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打了个转，露出了然的笑，没再多问，转身回了店里。

虞书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刚想再说什么，身后传来个洪亮的声音，是住在巷尾的李大爷，正摇着蒲扇站在自家门口：“这不是小虞吗？哟，身边这小伙子是……”

话没说完，就被他自己的惊叹打断：“哎呀，这是有对象了呀”

他顿了顿，又拍着大腿笑，“说起来还有点巧，我那大侄子昨天还托我问问你，说看你一个人在这儿开店不容易，想跟你认识认识……现在看来，是没机会咯！”

虞书的脸彻底红透了，连耳根都烧得厉害。她能感觉到周围几道视线齐刷刷投过来，带着好奇和打趣，让她浑身不自在，只想立刻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大爷您别乱说……”她窘迫地想解释，手腕却被攥得更紧了。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身，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目光平静地扫过李大爷，又落回她泛红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有一种无声的宣告——她是他的。

被他这么一牵，虞书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任由他拉着往前走，脚步快得像在逃。

“你松开点……”她气鼓鼓地嘀咕，声音细若蚊蚋。

张起灵不仅没松，反而将她的手往自己身侧带了带，指尖甚至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虞书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过来，烫得她心尖发颤。

她偷偷抬眼瞪他，却撞进他低垂的眼眸里，那里没有丝毫玩笑，只有一片沉得化不开的认真。

“快走。”她没好气地说，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张起灵顺从地跟着她的节奏，握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松，像焊在了一起。

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点桂花的甜香。

虞书被他牵着，快步穿过看热闹的街坊，听着身后渐渐远去的议论声，心里又气又恼，却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直到拐过街角，远离了那些视线，她才猛地停下脚步，扭头看他：“张起灵，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语气却依旧平静：“饿了。”

又是这两个字。

虞书被他噎了一下，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忽然就没脾气了。

算了。

被看就被看吧，被议论就被议论吧。

反正这个男人，连别人一句“想介绍对象”都听不得，偏执得很。

她挣了挣手，还是没挣开，索性任由他牵着，往面馆的方向走。

“下次再这样，我真把你锁起来。”她小声威胁着。

张起灵低头看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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