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超额完成采购任务!转正稳了!
月光如水,倾泻在寂静的四合院。
韦东毅从许大茂家出来,夜风一吹,方才屋内蒸腾的酒气和旖旎带来的微醺感消散不少。
他回头望了眼许家紧闭的门窗,心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娄晓娥温婉的面容、包扎时指尖传来的微颤,还有那不可避免的身体接触带来的温热触感,都清晰地烙印在感官里。
他不是石头,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对一个温婉动人的女子,心底不可能毫无波澜。
然而,四合院这方寸之地,就像个透明的鱼缸,任何一丝涟漪都会在邻里间激起千层浪。
东家长西家短,夫妻夜话都能成为次日灶台边的谈资,遑论其他?
风险太大,得不偿失。
更重要的是,聋老太太那张慈祥却洞察一切的面孔浮现在脑海。
老太太对他这失而复得的“亲孙”,寄予的是最正统的期望——娶一房身家清白、能生养的黄花闺女,延续香火,安安稳稳过日子。
寡妇?人妻?在老太太眼里,那是绝对的红线。
即便娄晓娥家世好、品性佳,只要她顶着“许大茂媳妇”的名头,在老太太心里就永远隔着一层。
原剧中老太太撮合傻柱和娄晓娥,那是无奈之举——傻柱条件太差,眼看要打光棍,老太太只能退而求其次。
而他韦东毅,有工作,有手艺,年轻力壮,在老太太看来,前途光明,何必去招惹是非?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韦东毅在心里自嘲了一句,将那些纷乱的念头强行压下。
他对剧情里出现的那些女人,本就带着一种疏离的旁观感。
回到东耳房,关上门,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那个神奇的超市空间里取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仿佛浇灭了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
他走到院里的水龙头下,拧开阀门,掬起冰冷的自来水,狠狠搓了几把脸,又就着水流冲了冲头,整个人才算彻底冷静下来。
躺在床上,身体疲惫,思绪却异常活跃。
采购任务!
这个月只剩下几天了。
董科长承诺过,只要试用期首月能独立完成指标,就能立刻转正!
转正,意味着工作彻底稳定,收入增加,也意味着……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让一大妈帮忙张罗对象了。
那些飘在空中的介绍,总该落地了吧?
带着对未来的一丝憧憬,他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似乎有一个模糊而美好的身影,在向他招手……
晨曦微露,韦东毅猛地睁开眼,一种奇异的黏腻感让他瞬间清醒。
他懊恼地低咒一声,利落地翻身下床,瞥了眼窗外蒙蒙亮的天色,知道时间紧迫。
他蹑手蹑脚地溜到院里的洗手池边,飞快地接了一桶水,又做贼似的溜回屋。
一番手忙脚乱的清洗后,他才长长舒了口气。
古人说的“春梦了无痕”,纯粹是骗鬼的!
刚把洗好的衣物晾在屋内的隐秘角落,就听见隔壁易家厨房传来了熟悉的锅碗瓢盆声。
一大妈已经起来了。
韦东毅索性推门出去:“妈,早啊!今儿我给您打下手。”
“哟,东毅?”一大妈正生火,闻言惊讶地回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儿起这么早?”
“瞧您说的,我早起一回就这么稀罕?”韦东毅笑着走过去帮忙添柴,“被尿憋醒了,听见动静就过来了呗。”
两人手脚麻利地做好了早饭。
韦东毅去后院小心翼翼地把聋老太太背了过来。
刚把老太太在桌边安置好,易中海也从外面晨练回来了,看到儿子也在,同样露出惊讶之色。
韦东毅笑着把对一大妈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引得大家都笑起来。
易中海坐下,端起粥碗,状似随意地问:“昨晚许大茂找你喝酒,都聊什么了?没灌你吧?”
“就那点酒量?”韦东毅撇撇嘴,“尽说柱子哥的坏话,没几句新鲜的。我没怎么喝,倒是他,几下就被我放倒了,睡得跟死猪似的。”
易中海点点头,没再追问。
韦东毅想起昨晚的意外,放下筷子对一大妈说:“妈,有件事。昨晚上厕所出来太急,不小心撞倒了娄晓娥嫂子。她手擦破了点皮,估计做饭不方便。许大茂又是个甩手掌柜,这两天您做饭,能不能多做一份,给她送过去?算是我赔个不是。”
聋老太太一听,立刻关切地问:“撞倒了?伤得重不重?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奶,您别担心。”韦东毅连忙解释,“就是公厕那味儿实在太冲,我光顾着往外跑,没留神拐角。嫂子主要是手撑地擦破了,摔了一下屁股墩儿,骨头应该没事。就是手上伤口,沾水怕不好。”
听他说得清楚,老太太才放下心,叹道:“没大事就好。娥子是个好孩子,就是命苦了点……”言下之意,颇有惋惜。
易中海沉吟片刻,对一大妈说:“东毅说得对,这事咱得有个表示。咱家不是还有条活鲫鱼养着吗?熬锅奶白的汤给娄晓娥送过去,她手伤了正好喝点补补。算是东毅的赔礼。”
“行,等你们上班走了我就弄。”一大妈应承下来。
一家人吃过早饭,韦东毅依旧骑着那辆二八大杠,载着易中海驶向轧钢厂。
到了厂门口分开,韦东毅没有回采购三科办公室,而是直奔董华文的科长室。
“科长,月底了,我那个采购任务还悬着。今天想单独下乡跑跑,科里那辆吉普,能批给我用吗?”韦东毅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冲劲儿。
董华文正翻着文件,闻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工作积极是好事!不过,流程都摸熟了?第一次单独下去,要不要找个老人儿带带你?张勇今天正好有空。”
“谢谢科长关心!”韦东毅挺直腰板,“勇哥该教的都教了,剩下的路,总得我自己去趟。您放心,安全第一,我不跑远。”
“行!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董华文爽快地拿出车钥匙和一张盖着红章的车辆通行证,“去吧,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得令!”韦东毅接过钥匙和通行证,脚步轻快地出了办公室。
发动那辆饱经风霜的老吉普,引擎发出吃力的轰鸣。
韦东毅握着方向盘,思绪飞转。
他对四九城城区熟悉,但乡下却是两眼一抹黑。
略一思索,他决定沿着上次随董科长去大西沟村收野猪的路线试试运气。
吉普车在颠簸的土路上扬起一路烟尘。
经过大西沟村岔路口时,韦东毅方向盘一打,拐进了旁边一条更窄的小路。
不多时,一个比大西沟看起来更小、更破败的村子出现在眼前——秦家村。
“突突突”的引擎声在这个寂静的小山村无异于惊雷。
吉普车刚在村口晒谷场停下,立刻被闻声而来的村民围了个水泄不通。
孩子们兴奋地围着这个铁疙瘩打转,大人们则好奇地打量着从驾驶室跳下来的年轻干部。
“老乡们好!”韦东毅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我是四九城红星轧钢厂的采购员韦东毅!想找咱们村的支书谈谈,收点山货野味,丰富厂里工人兄弟的伙食!谁能帮忙带个路?”
人群一阵骚动,很快分开一条道。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朴实笑容,主动伸出手:“韦采购员同志,你好你好!我是秦家村的支书,秦有福!”
“秦书记,您好!”韦东毅热情地握住对方的手,用力摇了摇,“打扰了!没想到您亲自过来了。”
“采购员同志能来我们这小地方,是看得起我们!”秦有福笑容更盛,“不过,韦同志消息可真灵通啊,我们村的狩猎队昨天后晌才刚回来,你这大清早就到了?”
韦东毅闻言心中一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秦书记,实不相瞒,前两天我们科长带着我,刚在大西沟村收了两头大野猪。今天过来秦家村,也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给厂里添点油水。没想到,运气还真不错,撞上狩猎队凯旋了!”
“哦?大西沟那两头野猪是你收的?”秦有福眼睛一亮,态度明显更热络了几分,“哎呀,那真是巧了!我跟你们轧钢厂后勤的董华文科长也打过交道!说起来,我们村还有人在你们轧钢厂上班呢,叫秦淮茹,钳工车间的,你认识不?”
韦东毅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笑容不变,甚至带点亲热:“秦淮茹秦姐?那太认识了!我们住一个四合院,门对门的邻居!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哎哟!那敢情好!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秦有福一拍大腿,脸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淮如是我本家的堂妹!韦同志是她的邻居,那就是我们秦家村的贵客!走走走,狩猎队刚把东西卸在祠堂,我带你去看看!刚打下来的,新鲜着呢!”
秦有福热情地引着韦东毅往村子中心的祠堂走去。
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血腥味和土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祠堂天井里,堆着小山似的猎物:一头膘肥体壮、足有一百五六十斤的大野猪被开了膛,血水正顺着石板缝流淌;旁边是三只体型健硕、皮毛油亮的狍子,看样子每只都有四五十斤;地上还散乱地堆着十几只肥硕的野兔。粗粗算下来,足有三百多斤肉!
韦东毅心头狂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这一单拿下,别说这个月,下个月的采购指标都能提前完成大半!
他强压激动,指着那堆猎物,语气尽量显得沉稳:“秦书记,好东西啊!这野猪、狍子、兔子,都是厂里需要的!您看,这些都能出手不?只要您这边愿意出,我这边全包圆了!价格绝对公道!”
秦有福一听这“全包圆”,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露出庄稼人特有的憨厚和一丝精明:“瞧韦同志说的!能换成钱给村里添置点东西,那是再好不过了!山里这些东西,只要有力气,总能打着。我们留点自己尝鲜就行,大头都卖!”
他这话道出了农村最核心的困境——缺钱。
有钱才能买到紧俏的工业品,有钱才能给娃交学费,有钱才是硬道理。
“爽快!”韦东毅就喜欢这种干脆,“野猪,按前两天我们在大西沟收的价,市场生猪价三毛八一斤,您看行不?”
“行!董科长定的价,我们信得过!”秦有福一口答应。
“野兔,”韦东毅沉吟了一下,“我之前没收过,按说兔肉没猪肉油水足,市价要低些……”
秦有福接口道:“是是是,兔子肉柴,按三毛五算就成,不能让韦同志你难做。”
韦东毅却大手一挥,显出几分年轻人的豪气:“秦书记,您这话就见外了!咱们今天能认识就是缘分!兔子也按三毛八算!就当交个朋友!以后厂里有需求,我头一个想到秦家村!”
“哎呀!这……这怎么好意思!”秦有福又惊又喜,没想到这年轻采购员如此“上路”,连忙表态,“韦同志够意思!你这朋友我老秦交定了!以后有好东西,肯定先紧着你!”
“那这三只狍子?”韦东毅指向那三头漂亮的猎物。
“狍子肉细嫩,跟羊肉差不多,就按活羊的市场价,两毛八斤,你看咋样?”秦有福试探着问,这个价格比生猪低些,但也在合理范围。
你看没错,这年头,猪肉比羊肉要金贵。
“没问题!秦书记是实在人,就这么定了!”韦东毅爽快拍板。
价格谈拢,气氛更加热络。
秦有福立刻招呼几个壮劳力帮忙过秤、装车。
村民们听说能按高价卖肉,也都兴高采烈地围拢过来看热闹。
几个半大小子看着肥美的野兔直流口水,被自家大人笑着拍开了伸过去的手。
过秤、算账、点钱,一气呵成。
当吉普车后备箱和后排塞得满满当当,在村民热切的目光中驶离秦家村时,韦东毅知道,自己这个月的任务不仅完成了,而且完成得异常漂亮!
满载而归的吉普车开进轧钢厂后勤区,直接停在了食堂仓库门口。
食堂主任李延风闻讯赶来,一看车里的“硬货”,尤其是那三只狍子,眼睛都直了!
“我的小韦同志!你可真是及时雨啊!”李延风激动地拍着韦东毅的肩膀,“这三只狍子来得太是时候了!明天有重要领导来厂视察,正愁招待餐不够硬呢!你这狍子一上桌,绝对给咱厂长脸!帮大忙了,帮大忙了!”
顺利交接完山货,拿着李延风签好字的入库单和财务凭证,韦东毅直奔财务科。
报账流程异常顺利,当他把盖着“现金付讫”章的凭证揣进兜里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回到采购三科办公室,已是下午三点多。
推门进去,偌大的办公室空荡荡的,只有内勤丁茜在伏案写着什么。
“丁姐?”韦东毅有些诧异,“人呢?都下乡了?”
丁茜抬起头,看到是韦东毅,脸上露出笑容:“可不嘛!月底冲刺,都下去找食儿了。就剩我和科长看家。怎么着,东毅,今天有收获没?”她目光落在韦东毅手里的票据上。
“运气还行。”韦东毅笑着把财务回执单递过去,“麻烦丁姐给登个记。”
丁茜接过来一看,眼睛瞬间瞪圆了:“三百一十七斤?!我的天!野猪、狍子、兔子……东毅,你怎么搞到的?你这个月的采购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了!”
韦东毅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意气风发:“碰巧撞大运罢了!不过厂里食堂要是还缺油水,我还能想法子再弄点。”
这话让丁茜彻底坐不住了。
她“噌”地站起身,麻利地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走到墙角的热水瓶旁给韦东毅倒了杯水,递过去时脸上堆满了热切的笑容:“东毅啊,跟姐透个底儿呗,这么多稀罕肉,你打哪儿弄来的?放心,姐嘴严实着呢,指定不往外秃噜!”她压低了声音,眼神里满是好奇。
韦东毅接过水缸,慢悠悠喝了一口,脸上露出坦诚又带点无奈的笑:“丁姐,真没蒙你。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刚好碰上几个村的狩猎队下山,东西都新鲜,我就全包圆了。哪有什么固定门路啊,纯属运气。”
“哦,这样啊……”丁茜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带着点央求的意味,“那……姐能不能腆着脸求你个事儿?”
韦东毅心知肚明,没等她说完,就爽快接话:“丁姐,我懂。下次下乡,要是运气好还能碰上这种好事儿,我肯定给您捎一份!您就按供销社的牌价给钱,一分不多要您的。”他直接把话说到了前头。
丁茜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像是得了天大的承诺,连声说:“哎哟!那可太谢谢东毅兄弟了!够意思!姐记你这份情!”
她喜滋滋地坐回位子,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开始给韦东毅今天的采购做记录,字迹都比平时工整了几分。
韦东毅不再耽搁,拿着车钥匙,起身走向科长办公室。他得去还钥匙,更重要的是,趁热打铁把转正的事儿敲定。
“科长,钥匙给您。”韦东毅把钥匙轻轻放在董华文桌上。
董华文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随口应了声:“嗯,放那儿吧。今天跑得怎么样?”
“托您的福,运气还行。”韦东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在秦家村收了头野猪,三只狍子,还有十来只野兔,拢共三百一十多斤肉,都交到食堂李胖子那儿了。”
“多少?!”董华文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圆了,脸上瞬间绽开笑容,“三百多斤?!好小子!真有你的!”
他绕过办公桌,几步走到韦东毅面前,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韦东毅微微晃了一下,“干得漂亮!给咱们三科长脸了!李胖子那家伙没乐疯吧?”
韦东毅被拍得龇牙咧嘴,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顺势开口:“科长,您看我这表现……转正的事儿……?”
他适时收住话头,眼神里带着期待。
董华文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但眼底的赞许没变。
他沉吟片刻,用力一点头:“行!我老董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你小子确实有两下子!下个月,转正手续就给你办!”
他顿了顿,补充道,“待会儿我就去找管后勤的李副厂长汇报,把你今天的成绩重点说说,争取让他点个头,这事儿就板上钉钉了!”
听到“李副厂长”四个字,韦东毅心头微微一凛。
这位在原剧里可是个狠角色,未来轧钢厂革委会的掌舵人。
此人能力手腕都不缺,就是私德败坏,贪财好色,擅于钻营,后来更是踩着杨厂长上了位。
特殊时期他是厂里的土皇帝,改开下海也混得风生水起。
韦东毅对这位未来的实权人物评价复杂:这人唯利是图,但有个优点——只要你有用,哪怕得罪过他,他也能捏着鼻子用你;可你要是没用,他踩死你绝不会手软。
未来十年,这位爷是轧钢厂绕不开的人物,韦东毅打定主意,在改开大潮来临前,尽量敬而远之,绝不主动招惹。
心里念头百转,韦东毅面上却堆起感激的笑容,嘴里抹了蜜似的又奉承了董华文几句,把科长哄得眉开眼笑。
见目的达成,他便识趣地告退出来。
回到大办公室,丁茜还在伏案工作。
韦东毅本想问问她之前提过的介绍对象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找对象这事关后半辈子,还是自己多留点心更靠谱。
他坐回自己位置,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桌上的蘸水钢笔和墨水瓶。
目光扫过窗外停着的老吉普,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起身再次走向科长办公室。
“科长,”韦东毅推门进去,“这几天跑乡下,车上全是泥点子,灰头土脸的。我想开去后勤那边清洗一下,您看行吗?”
董华文头也没抬,随手把桌上的车钥匙往前一推:“行,去吧。洗干净点。”
“好嘞!”韦东毅拿起钥匙转身就走。
“等等!”董华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韦东毅停步回头:“科长,还有事?”
董华文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习惯性地在桌面上敲了敲,似乎在斟酌词句。
“东毅啊,”他开口,“这车呢,是咱们科唯一的宝贝疙瘩,也是咱们三科的脸面。整个科里,就你一个人会摆弄这铁家伙。”
他顿了顿,看着韦东毅,“这样吧,以后这车的日常维护和保养,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怎么样?”
“啊?”韦东毅着实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科长,这担子……太重了吧?这车年纪比我都大,听说还挨过炮子儿,浑身零件都哆嗦,指不定啥时候就趴窝。让我管它?我怕……搞砸了耽误科里的事啊!”
他说的也是实情,这辆超期服役的老爷车,保养起来绝对是烫手山芋。
董华文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他慢悠悠地拉开抽屉。
韦东毅立刻心领神会,赶紧掏出烟盒,麻利地抽出一支“大前门”递过去,又划着火柴殷勤地给点上。
董华文惬意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笑骂:“你小子,猴精猴精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点了点韦东毅,“听着,车子交给你管,不是白管的。好处自然有。”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盖着红章的便条,“拿着这个条子,去保卫科登记备案。以后你开车进出厂门,就不用每次找我批条子了,省事!”
韦东毅眼睛一亮,这倒是方便不少。
“还有,”董华文继续说道,“科里没公事用车的时候,这车……你可以酌情处理。”
他话说得隐晦,但意思明确,“但不能开回你们院,太扎眼。最关键的是——私人用油,自己想办法解决!甭想打科里那点油的主意!公是公,私是私,这个口子不能开!”
韦东毅刚亮起来的眼睛瞬间又黯淡下去,苦着脸叫屈:“哎哟我的好科长!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汽油可是金贵东西,没票上哪儿弄去?我自己上哪儿搞油票?弄不来油,这车不就成了摆设?顶多也就公干的时候能溜溜……”
董华文不为所动,吐了个烟圈:“油的问题,自己琢磨。厂里给这车每个月的定额就30升,多一滴都没有!”他直接堵死了路。
30升油?韦东毅心里飞快盘算。
这老吉普是油老虎,百公里少说也得十五六升,30升油也就够跑个两百公里出头。
就算按供销社一毛钱一升的牌价(还得有票),跑一千公里就得十五块钱油钱!
这年头普通工人一个月才挣三十来块!
这哪是开车,简直是喝钱!
可“拥有一辆车”的诱惑,对任何男人来说都难以抗拒,哪怕它又老又破。
韦东毅心里天人交战,最终一咬牙,豁出去了:“成!科长,这活儿我接了!保证把车伺候好!”权当是为未来的自由提前投资了!
……
拿着那把象征着“专车管理权”的钥匙走出科长办公室,韦东毅掂了掂,嘴角忍不住勾起。
甭管过程多坑,结果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座驾”——虽然只是暂时的、有限的使用权。
这年头,院里邻居有辆自行车都够显摆半天,而他韦东毅,可是能开上四个轮子的!
这感觉,倍儿爽!
他径直把车开到后勤部厕所附近的水龙头旁,接了根长长的胶皮管,开始吭哧吭哧地冲洗车上厚厚的泥垢。
水花四溅,老吉普渐渐显露出原本的军绿色。
正洗得起劲,许大茂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看样子是去上厕所。
“大茂哥,”韦东毅关了水龙头,甩甩手上的水,“晓娥嫂子手好点没?昨晚上真是对不住。”
许大茂脚步一顿,一脸茫然:“啊?娥子手怎么了?昨晚出啥事了?我早上走的时候她还睡着呢。”
韦东毅看他这反应,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解释道:“嗐,怪我。昨晚在公厕外头黑灯瞎火的,我出来太急,不小心把嫂子给撞倒了。她手撑地擦破了点皮,摔得也不轻。我跟我妈说了,这两天给她送饭,算是赔罪。”
许大茂听完,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随即无所谓地摆摆手:“嗨!我当多大点事儿呢!擦破点皮,摔个屁股墩儿,死不了人!女人家家的,没那么娇气!你先忙着,我这憋不住了!”说完,捂着肚子就冲进了厕所。
韦东毅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摇头。
这许大茂对娄晓娥,怕是早就没了夫妻情分,只剩下表面的敷衍,碍着她娘家的背景不敢撕破脸罢了。
不一会儿,许大茂一身轻松地出来,目光立刻被洗刷一新的吉普车吸引住了。
他围着车转了两圈,眼神里充满了赤裸裸的羡慕和嫉妒。
想想自己每次下乡放电影,驮着几十斤重的放映机和胶片,蹬着自行车累得像条死狗。
再看看人家韦东毅,下乡开着车,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这人比人,真能气死人!
要是自己也能开车下乡……许大茂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村里那些小媳妇小寡妇崇拜的眼神,心里更痒痒了。
“东毅兄弟,”许大茂凑过来,脸上堆着笑,“你们科长真把这车交给你管了?平时不用的时候,也能开?”
韦东毅斜倚在湿漉漉的车身上,带着点炫耀的意味笑道:“那当然!钥匙在我这儿,规矩也定了。只要不耽误公事,科里不用车的时候,我想开就开!怎么,大茂哥,想试试?”
许大茂一听,眼睛贼亮,赶紧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牡丹”殷勤地递过去,还亲自给点上:“兄弟!够意思!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带哥出去兜两圈,让哥也过过坐小汽车的瘾!”
他想象着自己坐在副驾上招摇过市的威风劲儿。
韦东毅笑眯眯地吸了口烟,没接话,只是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熟练地搓了搓——一个要钱的手势。
许大茂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暗骂:呸!还干部呢,满身铜臭!
但为了体验一把,他还是忍着肉疼,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一块钱票子,塞到韦东毅手里:“给!够意思了吧?快开车门!”
韦东毅看着手里的一块钱,又看看许大茂那副“爷赏你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把钱轻轻拍回许大茂胸口:“大茂哥,您误会了。我要的不是这个。”
他指了指油箱盖,“我要的是这个——汽油!私人用车,油得自备。这车现在喝的是公家的油,只能跑公事。”
许大茂拿着被退回来的钱,有点懵:“汽油?你自己没门路?”
韦东毅两手一摊,一脸无奈:“我要是有门路,还跟您开这口?您认识的人多,路子广,帮兄弟想想辙?价格好说!”
许大茂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一把拉开车门,气哼哼地跳下车,嗓门也高了:“我上哪儿给你弄汽油去?!那玩意儿是管制品!黑市上都难见!你们科长这不是给你个甜枣又塞你一嘴黄连吗?没油?没油这铁疙瘩就是一堆废铜烂铁!白给我都不要!”
他觉得自己被耍了,也懒得再跟韦东毅废话,摆摆手,“你自己想法子吧,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韦东毅看着许大茂气呼呼的背影,倒也没太失望。
他本就没指望许大茂真能弄到油。不过,许大茂的反应倒是提醒了他——娄晓娥娘家有小汽车!
娄家肯定有门路搞到汽油!
看来,这油票的突破口,还得落在娄晓娥身上。
等机会合适再问问她,总比冒险跑鸽子市强。
把车身上的水渍仔细擦干,收拾好水桶和抹布放进后备箱,韦东毅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开着车去了运输科的汽车维修车间。
既然这辆“老功臣”以后归他管了,总不能真等它半路撂挑子自己干瞪眼吧?
学点基础的汽修保养知识,有备无患。
车子刚在维修车间门口停稳,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戴着沾满油污的黑色劳保手套、脸上也蹭着几道油迹的中年汉子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吉普车,直接开口:“同志,开的是采购三科那辆威利斯MB?哪出毛病了?”显然对厂里的车了如指掌。
韦东毅熄火下车,立刻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递过去:“师傅您好!我叫韦东毅,采购三科的。您眼力真毒!正是我们科那辆老伙计。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
“原来你就是采购三科的那个新人啊!”中年汉子接过烟,别在耳朵上,伸出手:“杨进才,汽修班班长。”
他注意到韦东毅毫不介意地握住了他沾满油污的手,眼神里多了几分好感。
“原来是杨班长!久仰久仰!”韦东毅态度很恭敬,“您知道我?”
杨进才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当然知道!刚来的中专生,有文化,有本事,还会开汽车!要不是看你档案上是干部身份,我们运输科长早跑你们董科长那儿抢人去了!厂里缺司机缺得眼都绿了,是个会开车的都当牲口使唤!”
韦东毅半开玩笑地说:“我倒挺想去运输科,司机工资高待遇好,比我们采购员强多了!”
“行了,甭说那没用的。”杨进才摆摆手,指着车,“小韦同志,你今儿来是串门唠嗑,还是真修车?”
韦东毅收起玩笑,正色道:“杨班长,是这么回事。我们科长把这辆车的日常维护保养交给我了。我就会开,对机器里头这些门道是一窍不通!这不,赶紧来您这儿拜师学艺来了!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您就是我的金刚钻啊!您看,能不能教我点基础的,比如检查检查油水,听听发动机响动啥的?省得它哪天给我撂半道上,我抓瞎。”他态度诚恳,姿态放得很低。
杨进才一听是这事儿,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们文化人说话就是中听!我就说嘛,这辆威利斯去年才做的全面保养,换了新机油滤芯,车况稳当着呢,哪能这么快又出问题!”
他围着车转了一圈,拍了拍引擎盖,“别瞅它外表破,老美造的军车,皮实耐操是出了名的!
发动机是它的强项,只要你别瞎霍霍,按时加点水(冷却液),看看机油尺,它轻易不给你尥蹶子!开个十年八年没问题!”
“去年才保养过?”韦东毅心里嘀咕,这保养周期跟他后世的概念差太多了。
他试探着问:“杨班长,这车一般多久换一次机油?”
“多久?”杨进才像是听到个新鲜问题,“看情况!开得狠,两三年换一次;开得少,四五年换一回都行!机油没那么娇贵,只要别缺了、别太脏,凑合用!”
韦东毅想起前世自己那车每年雷打不动的保养,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时代不同,观念差太多了。
可能是韦东毅谦逊好学的态度对了杨进才的脾气,这位平时话不多的老师傅今天谈兴颇浓。
他不仅详细讲解,还亲自上手示范。
打开引擎盖,指着各种管路、水箱、机油尺、分电器、火花塞……一样样告诉韦东毅名称、作用、日常怎么看状态。
“你看这机油尺,抽出来,用布擦干净,再插回去,再抽出来看油线,在刻线中间就成,低了就得加……”
“听发动机声音,怠速稳不稳?有没有杂音?像敲缸、气门响,声音都不一样……”
“轮胎气压要常看,瘪了费油还毁胎……”
“要是半道打不着火了,先看电瓶桩头松没松,火花塞有没有火,油路通不通……”
杨进才讲得深入浅出,韦东毅听得聚精会神,不懂就问。
虽然很多术语和原理对他来说还很陌生,但那股子认真劲儿让杨进才非常受用,教得也更起劲了。
他一边动手检查车况,一边感慨:“你小子行!肯学,脑子也活泛!比我带那几个榆木疙瘩徒弟强多了!他们一听下班铃响,魂儿早飞食堂去了!”
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就在引擎盖旁溜走了。
车间里的大喇叭突然响起嘹亮的下班号声。
“哟!都这个点儿了!”韦东毅意犹未尽地直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感觉才听您讲了一小会儿呢!还有好多问题没弄明白。”
杨进才显然也教得很畅快,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没事儿!以后车子有啥不对劲,或者想学点啥,尽管来找我!今天算是认个门儿!”
“那太感谢杨师傅了!”韦东毅连忙说,“耽误您这么长时间,还学了一身本事。这样,您要是不嫌弃,咱爷俩去食堂,我请您吃顿便饭,就当是交学费了!您可一定得赏光!”
杨进才也是个爽快人,哈哈一笑,摘下手套:“成!你小子会来事儿!这顿饭我吃了!走!”
两人说笑着,并肩朝食堂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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