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出差的主线任务从来不是出差本身!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四合院的灰墙,韦东毅和易中海并肩走在回家的青石板路上,自行车轮碾过路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易中海侧头看了一眼身边高大挺拔的干儿子,想起刚才车间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忍不住开口问道:“东毅啊,刚看你在门口跟秦淮茹说了好一会儿,啥事啊?我看她脸色好像不太对劲。”
韦东毅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无奈,语气带着点厌烦:“别提了,爸。也不知道秦淮茹从哪儿听了一耳朵,说我找对象不挑农村的。这不,逮着我就使劲推销她那个堂妹,叫什么秦京茹的,说人长得怎么怎么水灵,非要安排见面。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搪塞过去。”
易中海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幸好天色渐暗,韦东毅走在前面没注意到。
他迅速调整表情,略显生硬地接话:“这秦淮茹……真是越来越没分寸了!哪有上赶着硬给人介绍亲戚的,太不像话!”
他心里清楚,这“风声”多半是他中午和秦淮茹闲聊时无意中漏出去的,本想不是什么秘密,谁承想秦淮茹动作这么快,这就打上主意了。
晚饭的香气弥漫在易家的小屋里,一家四口围坐桌旁。
刚扒拉两口饭,一股浓郁的、带着酱香的红烧肉味就霸道地钻了进来,源头明显是隔壁傻柱家。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听见棒梗带着两个妹妹咋咋呼呼地跑向傻柱屋子的声音。
易中海眉头微皱,一大妈则放下筷子,忧心忡忡地低声问:“这柱子,天天这么往回带东西,保卫科真不管?厂里的肉也是公家的呀。”
韦东毅夹了块咸菜,淡然道:“妈,后厨带点剩菜剩饭,算是潜规则。不过像柱子哥这样,带整盒红烧肉回来的,确实少见。”
“可不是嘛!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万一被抓着……”一大妈依旧担心。
韦东毅笑了笑,解释道:“您放宽心吧。柱子哥这点事,厂里领导心里门儿清。他给领导开小灶,中间截留一点,上面是默许的。不然,您想想,其他食堂的主厨都是六级工,工资起码五六十块往上。柱子哥同样是主厨,为啥还是个八级工,一个月就三十七块五?一是他那张得罪人的臭嘴,把他们食堂主任得罪狠了;二就是这截留小灶伙食的事,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一旁的老太太听着,缓缓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自从认回韦东毅这个亲孙子,她虽还关心傻柱,但心思已完全放在了孙儿东毅身上。
韦东毅透过窗户,正好看到棒梗兄妹仨油光满面、心满意足地从傻柱屋里出来。
他暗自摇头,傻柱这是真把贾家孩子当自己骨肉养了。
自从上次闹掰,韦东毅心里对傻柱那点微薄的同情也彻底烟消云散。
以后,就当个普通邻居处吧,桥归桥,路归路。
又是一个无聊的夜晚过去。
第二天清晨,韦东毅精神抖擞地走进采购三科办公室,心里盘算着明天周末的自由时光。
刚坐下,董华文就把他叫了出去,神情带着点临时任务的匆忙。
“东毅,临时有个活儿,”董华文开门见山,“运输科今天有批货要紧急送塘沽第一钢铁厂,临时加了三个技术员,车队挤不下了。你辛苦一趟,开咱们科那辆老爷吉普把他们送过去。完事回来的时候,想办法弄批海鲜回来。这趟算你出差,按司机补贴,一天一块钱。”
一听能出差,韦东毅眼睛亮了。
这年头出远门的机会难得,跟着车队安全有保障,到了塘沽运输科也管不着他,简直公费自驾游!
他立刻应下:“没问题,科长!保证完成任务!”
随即又有点疑惑:“不过,运输科安排不下,为啥不让他们坐火车呢?多省心啊。”
董华文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傻小子!让他们坐火车去了,你拿啥理由跑塘沽?到了地方,把人放下你就别管了,开车去海边转转,多弄点鲍鱼、海参、螃蟹回来。你嫂子……咳,喜欢吃这些。”
他清了清嗓子,最后一句才是重点,“给你开个采购证明,但记住,东西拉回来先别进厂,直接送我家里去。等你嫂子挑完,你自己留点,剩下的再分给其他几位领导。那边这东西便宜,就图个新鲜。给你批五十块钱,五十斤全国粮票,给我弄满一车斗回来。”
他着重强调了一下“一车斗”。
董华文交代完细节,又补充道:“货送到估计得天黑,你今晚在塘沽找个地方住一夜,明天中午前必须赶回钢铁厂报到,下午随车队回来。赶紧回去收拾下东西。”
韦东毅开着吉普回到家,跟一大妈说了声要出差,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带上心爱的照相机,又匆匆赶回厂里。
运输科大院里,五辆解放牌卡车已经装好货整装待发,车斗都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
董华文已等在那里,见韦东毅来了,拉着他跟三位背着行李、戴着眼镜的技术员互相介绍认识。
等寒暄完,董华文又把韦东毅拉到僻静处,塞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
“里面是采购证明,几张盖好章的空白介绍信,钱和粮票也在里头,”董华文压低声音再次叮嘱,“千万别忘了正事!海鲜!车斗里我让人放了张大防水布。你嫂子特意交代了,多弄螃蟹和鲍鱼,少弄海鱼!还有——”
他指了指天,“这天气热,记得去当地工厂的冷库弄点冰镇着,不然拉回来全臭了,白忙活!”
韦东毅满口答应,心里却自有盘算:用冰多麻烦?他超市空间时间静止,保鲜效果无敌!到时候把海鲜往空间一收,车斗里灌上海水做做样子,等到了四九城再把海鲜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在董华文一遍遍的“海鲜经”轰炸下,韦东毅终于把吉普车后面挂上了那个空车斗。
人员到齐,车队出发。
五辆卡车在前,韦东毅的吉普压后。
三位技术员的行李都塞进了吉普车后面的车斗里,车厢里还算宽敞。
四九城到塘沽约莫一百多公里。
三位技术员都是知识分子,韦东毅本身文化底子也不薄,四人一路谈天说地,从技术革新聊到国内外见闻,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临近中午,车队在一条尘土飞扬的省道旁停下休息。
七八个司机加上韦东毅他们几个,在路边排成一溜放水,场面颇为“壮观”。
韦东毅眼尖,看到旁边一个卡车司机放完水甩了甩手,手上似乎沾了点不明液体。
那司机甩完手,下意识就去掏烟。
韦东毅心头一跳,抢先一步掏出自己的“牡丹”,笑呵呵地挨个散了一圈。
他可不想接对方可能“加料”的手递过来的烟。
荒郊野外没处洗手,还是让别人抽自己的烟比较安心。
众人抽着烟简单聊了几句,便各自回到车上解决午饭。
董华文想得周到,提前从食堂给他们打了饭,几个铝饭盒装着炒土豆丝、炒青菜和米饭。
味道平平,显然不是傻柱的手笔。
韦东毅就着军用水壶里的水吃了饭,闭目养神没一会儿,前面卡车的喇叭就响了——继续上路。
下午的路程顺利,卡车一路轰鸣,吉普车紧随其后。
约莫下午三点多,车队抵达了塘沽第一钢铁厂。
巨大的厂区机器轰鸣,烟囱林立。
韦东毅和运输科领队打了个招呼,又找厂里接待的同志要了张塘沽的简易地图,便独自开车驶离了钢铁厂。
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橘红。
时间不到四点,韦东毅计划找个海边渔村落脚,趁晚上把采购的事搞定。
车队领队明确要求他明天中午十二点前必须归队,时间相当紧张。
摊开地图,又向路人打听了几次,韦东毅开着吉普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停停走走,颠簸了近一个小时。
咸腥的海风越来越浓,视野尽头终于出现了灰蓝色的海平线。
沿着地图指示又开了二十多分钟,一个依偎在海边的小渔村映入眼帘。
低矮的土坯房或石屋错落分布,房顶上晒着渔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和海藻的气息。
韦东毅在村口停下车。
他的到来立刻引起了注意,几个穿着打补丁衣服、皮肤黝黑的村民好奇地围拢过来,眼神里带着警惕和探究。
韦东毅连忙下车,掏出烟盒,笑着给众人散“牡丹”烟。
村民们大多沉默地接过烟,点上,气氛稍微缓和了些。
一根烟还没抽完,一个身材精壮、皮肤晒得黝黑发亮的中年汉子带着几个人匆匆赶来。
他伸出手,带着浓重的天津口音:“同志你好,额(我)是胡家堡大队支书,福(胡)三浪。您来额们这疙瘩,有啥事不?”
韦东毅连忙和他握手,亮明身份:“胡支书您好,我是四九城红星轧钢厂的采购员,韦东毅。这次来塘沽出差,厂领导顺带让我采购点新鲜海产带回去。”
一听是“采购员”,胡三浪脸上的皱纹立刻舒展开,笑容热情得像见了亲人,连忙招呼:“哎呀!贵客!贵客!快,屋里请!”
他拉着韦东毅就往村里走,边走边倒苦水:“同志啊,您是不知道额们海边人的苦!吃不饱饭啊!顿顿就指着海里这点玩意儿填肚子,啥鲍鱼海参螃蟹的,吃得额们都想吐了!又腥又没油水,晚上饿得睡不着,偷摸煮几个海参垫吧两口,都不敢让外人瞅见,怕人笑话额们穷得就剩这玩意儿了!”他语气真挚,带着一种海边人特有的夸张和无奈。
韦东毅听得心里五味杂陈,虽然知道胡三浪说的有夸张成分,但渔民生活艰苦,海产品在当地确实不值钱,这是事实。
他赶紧打断胡支长的诉苦,说明来意:“胡支书,我理解。我这次采购量不大,大概就装满我后面那个车斗——”
他指了指吉普车后的拖斗,“主要想要点螃蟹、海参、生蚝、鲍鱼、大虾之类的,挑个头大的。对了,生蚝我特别爱吃,这个可以多弄点。”
胡三浪听到只要这么“点”东西,脸上热情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堆起来:“成!成!没问题!同志您放心,保管给您挑最大个儿的!”
他试探着问:“那……这价钱?”
韦东毅早有打算,爽快地说:“这样,胡支书,我刚才说的那些海货,不管具体是啥,都按一毛钱一斤算。可以用全国粮票抵一部分钱。但我只要好的,小的、死的、不新鲜的我可不要。”
“一毛一斤?全国粮票?”胡三浪的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愁苦一扫而空,用力握住韦东毅的手连声道谢:“哎呀!韦同志!您可真是额们的大救星!额代表全大队社员谢谢您啦!”
这个价格远超他们的预期,全国粮票更是硬通货中的硬通货。
胡三浪立刻扯着嗓子招呼村民:“老少爷们儿都动起来!去海边!家里有存货的都拿出来!给四九城来的韦同志挑最好的!要大的!活蹦乱跳的!”
一时间,宁静的渔村热闹起来,男人们提着桶、拿着网冲向海滩,女人们则回家翻找晾晒的存货。
韦东毅被胡三浪热情地请到家里。
胡家是普通的渔家石头屋,屋里弥漫着海腥味,墙上挂着渔具。
胡三浪执意要请韦东毅吃“海鲜大餐”,被韦东毅婉拒了。
他知道这年代海边烹饪手法简单,无非水煮或蒸,缺油少调料,腥味重。
他掏出随身带的馒头,又塞给胡三浪一斤全国粮票和一块钱,请他蒸了些生蚝。
两人就着馒头,吃着原汁原味的清蒸生蚝,倒也填饱了肚子。
天色完全黑透时,村民们陆续回来了。
车斗旁点起了马灯,橘黄的灯光下,村民们小心翼翼地将分拣好的海产装车:张牙舞爪的梭子蟹被草绳捆好,肥美的鲍鱼、海参装在垫着海草的筐里,生蚝用网袋装着,还有少量活蹦乱跳的对虾。
个头确实都不小。
韦东毅估摸着装了有五百来斤,便示意可以了。
他点出四十块钱和二十斤全国粮票交给胡三浪:“胡支书,这是货款。今天辛苦大家了。明天上午还得麻烦再给我装一车,还是这个标准。”
胡三浪看着实实在在的钱和粮票,激动得手都有些抖:“韦同志,您太仗义了!额们一定办好!您放心!天晚了,额给您安排住处!”
“不急,”韦东毅摆摆手,“我先把这车海货送去钢铁厂存着,待会再回来。”
他发动吉普车,驶离了灯火点点的渔村。
开出四五公里,找到一片僻静无人的海滩。
韦东毅停下车,意念微动,车斗里那四百多斤鲜活的海产瞬间消失,整齐地出现在超市空间里。
车斗底部,只留下湿漉漉的海草和一点海水,散发着淡淡的海腥味。
走到海边。
夜色中的大海深邃而神秘,涛声阵阵,海风带着沁人的凉意吹散了白天的燥热和渔村的腥气。
他找了块礁石坐下,望着黑暗中起伏的海面,听着永不止歇的潮声,连日来的喧嚣和算计仿佛都被这无边的黑暗与涛声吸走了,身心感到一种难得的宁静和放空。
月光洒在海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他抬起手腕,借着月光看了看表,已经在这里静坐了一个多小时。
该回去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沙粒。
发动汽车,吉普车掉头,沿着来时的土路,朝着远处渔村那几点微弱的光亮驶去。
明天,还有一车“海鲜”要装呢。
吉普车的大灯刺破渔村浓重的夜色,缓缓驶回胡家堡时,村口聚集闲聊的村民们早已站起身,翘首以盼。
韦东毅刚停稳车,胡三浪那张被海风和日头刻满皱纹的脸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带着渔家人特有的热情笑容迎上来。
“韦同志!您可算回来了!住处都收拾妥了,就在我家东屋,床铺都换了干净的被褥!”胡三浪的声音洪亮,带着海腥味的晚风也掩不住他的热忱。
韦东毅连忙道谢,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和几个探头探脑的孩子。
他心念一动,对胡三浪道:“胡支书,麻烦您把村里的小家伙们都叫来吧,我这有点四九城带来的稀罕糖,给孩子们甜甜嘴。”
胡三浪一愣,随即笑得更加开怀,连声应下,转身就吩咐身边的小伙子去挨家喊人。
村子不大,拢共三十来户,大大小小的孩子很快就被聚拢过来,约莫二三十个,大的十来岁,小的还在母亲怀里抱着,小脸被海风吹得红扑扑的。
孩子们怯生生地看着这位城里来的“采购员大官”,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又期待的光。
韦东毅打开吉普车后座,拿出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纸包,里面是剥掉了彩色糖纸、只剩下白色糯米纸包裹的大白兔奶糖——这是他从超市空间特意准备的“土特产”。
他笑着挨个分发,无论大小,每人一颗。
奇妙的是,每个孩子接过糖,不管是被父母推着,还是自己懂事,都会用带着浓重乡音或奶声奶气地说一声“谢谢叔叔”。
这淳朴的谢意,让韦东毅心头微暖。
这个小小的插曲,瞬间拉近了韦东毅与渔村人的距离。
刚才还带着几分拘谨的村民们,脸上的笑容变得真诚而放松。
夜色渐深,众人却没了睡意,三三两两坐在村口的石墩、木桩上,借着朦胧的月光和远处大海的涛声闲聊起来。
渔民们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惊险的出海经历,鱼群、风浪、暗礁,还有那些关于大海的古老传说。
韦东毅则给他们描绘着四九城的红墙绿瓦、宽阔的长安街、巍峨的天安门,以及城里人生活的点滴。
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在这小小的渔村口,借着星光和海风,悄然交汇。
直到夜深露重,胡三浪提醒很晚了,大家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躺在胡三浪家东屋的土炕上,身下是铺着厚厚干草、散发着独特气息的褥子。
屋外,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清晰可闻,时而低沉如闷雷,时而清脆如碎玉。
这从未有过的枕涛声,让习惯了城市喧嚣的韦东毅一时难以适应。
他在硬实的炕席上辗转反侧,听着窗外海风穿过渔网的低吟,以及远处隐隐约约的犬吠,
思绪纷飞。
直到午夜过后,身体的疲惫才终于压倒了新鲜感带来的兴奋,将他带入并不算安稳的梦乡。
……
清晨七点,天光已经大亮。
韦东毅推门出来,发现胡三浪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芦花鸡在悠闲地踱步啄食。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轻响,胡三浪的老婆正利索地收拾着。
看到韦东毅,这位朴实的渔家妇女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韦同志醒了?快洗漱,早饭给你留灶上热着呢。”
韦东毅有些不好意思地答应着,迅速完成了洗漱。
等他回到堂屋,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说是粥,更像是棒子面糊糊里混杂着切碎的、不知名的小海贝和咸鱼干丁,散发着浓烈的海腥气。
这是渔村清晨最寻常的味道。
“婶子,胡支书这么早就出去了?”韦东毅一边坐下,一边随口问道。
“可不是嘛!”胡三浪老婆一边擦着手一边说,“天蒙蒙亮就跟着船队出海了。近海转转,估摸着九十点钟就能回港。他交代了,你要是闷,可以跟大伙儿去滩涂上赶赶海,捡点小玩意儿玩玩。”
赶海?韦东毅眼睛一亮。
这倒是体验渔村生活的好机会。
他三口两口扒完了那碗风味独特的“海鲜粥”,赶紧回屋拿出了自己的相机。
镜头记录下这个时代最真实的渔家日常,也是他此行的意外收获。
清晨的海边,空气清凉湿润,带着咸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最后一丝睡意。
天空是灰蒙蒙的阴天,厚厚的云层遮住了烈日,倒是赶海的好天气。
碧蓝的海水与灰白的天空在远处相接,辽阔而苍茫。
嶙峋的礁石散布在金色的沙滩上,潮水退去,留下一片片闪着水光的滩涂。
三三两两的村民,拎着竹篓或小桶,拿着小铲、钩子,在湿润的沙砾和礁石间翻找着。
韦东毅举起相机,调整焦距,将眼前这幅1963年深秋的海边晨景定格在胶片上:铅灰色的天幕下,波澜壮阔的大海,蜿蜒的海岸线,星罗棋布的礁石,还有那些弯腰劳作、如同剪影般的渔民。
他心中感慨,这未经雕琢的原始之美,后世那些游客如织的海滩,早已失却了这份苍茫与宁静。
他学着村民的样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湿滑的滩涂上行走。
翻开一块礁石,几只指甲盖大小的螃蟹惊慌失措地横着逃走。
在浅浅的水洼里,能摸到几个紧闭着外壳的蛤蜊或牡蛎。
对于习惯了后世“赶海”作为娱乐活动的韦东毅来说,眼前村民们的“赶海”显得格外务实和简朴。
他们动作麻利,目标明确,只捡拾那些能果腹的小贝类或偶尔困住的小鱼,对于色彩斑斓的海星或奇形怪状的寄居蟹则视而不见。
这里的人并不缺这点海货,他们只是习惯了向大海索取每日所需的一点点补充。
不到一个小时,村民们便三三两两开始返程,竹篓里的收获也仅够添个菜。
韦东毅也随大流往回走,初时的兴奋很快被一种现实的平静取代。
回到渔村,韦东毅找了个僻静处,心思活络起来。
他从超市空间里悄然取出了约莫十斤上好的东北大米和一斤白砂糖——这在当时都是极其金贵的物资。
他找到几位面善的村民,用这些稀罕物,换取了他们自家晾晒的干货:主要是干海参、鲍鱼干和品质上乘的咸鱼干。
村民们喜出望外,觉得这位城里来的采购员实在大方。
韦东毅又买了几个麻袋,将这些干货仔细装好,塞满了吉普车的后座。
九点多钟,村口传来喧闹声,出海的帆船陆续归航。
船不大,都是些近海作业的小舢板,船体被海水浸染成深褐色。
胡三浪从其中一条船上跳下,裤腿卷得老高,精神头十足地招呼韦东毅:“韦同志,货都备好了,咱们装车?”
时间紧迫,韦东毅不敢耽搁。
他指挥着村民装车。
考虑到这次要一路颠簸回四九城,他特意叮嘱先在车斗底部严严实实地铺上厚厚的防水帆布,确保不会渗漏。
这次装的海鲜,除了海参,主要以个头肥硕的鲍鱼、活蹦乱跳的龙虾和外壳青黑的生蚝为主。
车斗只装了约莫昨晚一半的量,便喊了停。
接着,村民们用木桶提来新鲜的海水,哗啦啦地倒进车斗里,将那些海鲜浸泡起来。
虽然只装了半车,韦东毅却毫不犹豫地掏出十块钱和三十斤全国粮票(渔民们更想要粮票)塞到胡三浪手里。
花的又不是他的钱票,况且这淳朴热情的渔村和这些靠天吃饭的渔民,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他愿意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给他们一份更丰厚的回报。
胡三浪和村民们千恩万谢地将韦东毅送到村口。
上午十点多,吉普车驶离了胡家堡。
开出村子没多远,韦东毅便停下车,将后座那几麻袋干货悄无声息地收进了超市空间,只在后座上象征性地留了一小袋咸鱼干。
还有车斗里的海货也大部分收进了超市空间,只留少部分“打掩护”!
路面坑洼,他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小心驾驶,一个多小时后,熟悉的塘沽城区轮廓再次出现在视野中。
一路担心会遇到稽查盘查,好在有惊无险。
驶入塘沽第一钢铁厂时,正好是午饭的钟点。韦东毅找到运输科领队陆万里报了到。
“你小子,时间掐得真准!”陆万里看到他,松了口气,笑着捶了他肩膀一下,“刚开饭!赶紧去食堂,吃完饭咱们就得动身了。”
饭菜是陆万里提前帮他打好的,和运输科的司机们挤在一张油腻腻的长条桌旁用餐。
钢铁厂食堂的大锅菜油水足,口味厚重,倒也别有风味,不比傻柱的手艺差。
饭桌上,司机们互相插科打诨,话题自然引到了韦东毅车斗里的货上。
一个姓何的年轻司机叼着烟卷,好奇地问:“东毅兄弟,你那车斗里装的啥宝贝?我瞅着咋尽是些硬壳家伙,没见几条正经海鱼啊?这玩意儿能好吃?”
韦东毅还没答话,旁边一个四十多岁、面相精明的老司机高旺才嗤笑一声,抢着道:“你懂个嘚!海鱼算啥?这大热天的,运回去早臭了!海参鲍鱼这些玩意儿,在咱四九城才是稀罕物!这边海边人都不稀得吃,听说还拿来喂鸡鸭呢,可运回去,那就是好东西!懂什么叫物以稀为贵不?!”
韦东毅闻言,不由得抬眼仔细打量了高旺才几眼。
能在六十年代就有这种市场稀缺性意识的人,脑子绝对活络。
他心里暗想,这家伙要是改开之后下海,混得肯定不差。
“高师傅说得在理,”韦东毅点头附和,“海鱼四九城偶尔还能碰上,可我这带回去的这几样,您各位在城里供销社见过吗?听说过吗?”
这话一出,其他司机都来了兴趣,纷纷凑近七嘴八舌:
“韦兄弟,匀点给咱尝尝鲜呗?”
“是啊是啊,也让咱家里人开开眼!”
韦东毅面露难色:“各位大哥,不是兄弟我小气。这车货是正儿八经给厂里采购的,条子都开好了,斤两都有数。里面还有一部分,是我们科长点名要的私人物品。你们这一人分走十斤八斤的,我回去真没法交差啊!”他看向陆万里,寻求支持。
陆万里会意,清了清嗓子:“行了行了,都别为难东毅了。他是采购员,这是任务!你们谁想弄点稀罕的,下次轮班跑这条线,自己想法子去海边踅摸!东毅兄弟说得对,你们弄点海鱼带回去也挺好。”
他这话算是定了调,司机们虽然有点扫兴,但也只能悻悻作罢。
韦东毅察言观色,知道这群司机是路上保障,关系不能搞太僵。
他脑子一转,换了个折中的说法:“这样吧,各位大哥。东西是厂里的,我确实不能多给。但大家想尝尝鲜,兄弟我理解。要不这样,象征性地收点钱,每人限三斤,按三毛钱算。你们就当我辛苦跑腿的茶水钱,怎么样?觉得好吃,下次你们自己来多弄点。”
这个价格远低于市场价值,纯粹是给个面子台阶下。
果然,司机们脸上立刻阴转晴,纷纷点头:
“这个行!”
“够意思,韦兄弟!”
一群人呼啦围到吉普车旁,对着车斗里张牙舞爪的龙虾、青黑的生蚝、壳上还沾着海草的鲍鱼犯了难——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吃?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齐刷刷投向韦东毅。
韦东毅哭笑不得:“简单得很!拿回家,用刷子把壳刷干净,直接上锅蒸!熟了以后,撬开壳,蘸点姜醋汁或者酱油,那叫一个鲜甜!喏,这种是鲍鱼,这种是生蚝,还有海参……这玩意可娇贵着哩,天气一热它就自融,化成了水!”
司机们这才恍然大悟,按照指点,小心翼翼地各自挑拣了心仪的海货,一边估摸着分量一边道谢,气氛重新热络起来。
下午一点整,随着陆万里乘坐的头车一声嘹亮的喇叭长鸣,五辆解放牌大卡车依次发动,引擎轰鸣声在厂区回荡。
韦东毅发动吉普,依旧排在队伍最末尾,缓缓驶出钢铁厂大门。
又是几个小时的行驶,吉普车顺利驶入四九城地界。
韦东毅在一个岔路口猛地一打方向盘,车轮卷起一片尘土,迅速超过了前面的卡车队伍。
韦东毅与头车并排时,透过没玻璃的车窗对驾驶室的陆万里喊道:“陆队!我先去办点私事,晚点回厂交车!”
陆万里点点头表示明白。
吉普车一路疾驰,拐进熟悉的胡同。
车靠边停稳,见四下无人,就将超市空间的海货按照采购量放回到车斗,顺便还从超市空间的冷库里弄了一块脸盆大的冰坨坨丢在里面做样子。
还有装满干货的麻袋也拿了出来被他丢在后座。
车子再次发动。
路过胡同口的老槐树,就看见易中海正在树下跟几个老邻居下象棋。
吉普车的动静不小,易中海闻声抬头,看见是韦东毅,立刻把棋盘让给旁边观战的老李头,快步走了过来。
韦东毅只好先停车!
易中海走到车边,一眼就看到了车斗里满满当当、在海水里浸泡着的各种海货,还有那块冒着寒气的巨大冰块。
易中海心里一紧,这可不是低调的样子!
他连忙给韦东毅递了个眼色,故意提高嗓门,用周围邻居都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东毅啊!你这拉的都是啥?咋不直接回厂里,先跑回家来了?这……这都是海里的东西吧?花了不少钱吧?”
韦东毅立刻会意。
他跳下车,脸上堆起笑容,同样大声地回答:“爸!我这不是去塘沽出差了嘛!厂里的正事都办完了。这些东西啊,没花钱!就在海边溜达,看见不少小孩在沙滩上捡着玩。我就过去给了他们几颗糖,跟他们说城里娃娃没见过这些贝壳螃蟹的,想带点回去给邻居们瞧瞧新鲜!孩子们可热情了,捡了这些送给我!您看,都是些不值钱的贝壳螃蟹,还有几个大点的海螺!”
他刻意忽略了车斗里那价值不菲的鲍鱼和龙虾,只指着几处露出水面的普通贝壳和海螺壳说道。
几个老头儿连同围观者,都被车斗里那堆冒着寒气、浸在海水里的“稀罕物”吸引了目光,呼啦啦全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大爷,眯着眼仔细瞅了瞅车斗,咂咂嘴开口了:“中海他儿子啊,你这趟塘沽走得,咋尽往回捣鼓这些玩意儿?”
他指着车斗里在碎冰和海水间若隐若现的贝壳、海螺和不甚起眼的生蚝,“我年轻那会儿在大沽口讨生活,退大潮时滩涂上这玩意儿海了去了!除了那些实在揭不开锅的人家,谁拿这当饭吃?腥气重,又不顶饱!”
老大爷的语气带着过来人的笃定,显然认为韦东毅做了笔亏本买卖。
韦东毅一听,心里反而乐了——正愁怎么解释这一车“海货”的来路呢,这位懂行的老大爷简直是神助攻!
他顺势接话,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无所谓笑容:“嗐,大爷您说得对!这不是图个新鲜劲儿嘛!海边的小娃娃们捡着玩,我瞧着有趣,给了他们几颗糖,人家就送了我这些‘破烂玩意’,一分钱没花!”
他一边说,一边冲看热闹的众人拱拱手:“各位老街坊,叔伯婶子,我这还得赶着回厂里交差,时间紧巴,先跟我爸回去了啊!”
说完麻利地给旁边的易中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车。
易中海会意,在众人或好奇或不解的目光中坐进吉普车副驾。
车子缓缓驶离人群,拐进了四合院所在的胡同。
到了院门口,韦东毅没急着卸货。
他先把后座上那个沉甸甸的麻袋交给易中海扛回家——那里面是他在渔村换来的干货。
接着,他压低声音对易中海道:“爸,赶紧回去,让妈把家里所有能盛水的盆、桶、坛子都腾出来,能装东西的家伙什全拿出来!”
韦东毅留在车旁守着,三大爷阎埠贵听到动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踱步出来:“东毅啊,又拉什么好东西回来啊?”
他凑近吉普车,一眼就看到了车斗里那堆“海货”,目光在几个露出的鲍鱼和海参上停留片刻,精明的脸上掠过一丝了然。
韦东毅:“哪有什么好东西,就是去塘沽出差,去海边玩的时候用几颗糖哄渔村的小孩捡的贝壳海虫子之类的东西,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
阎埠贵啧啧两声:“东毅啊,糊弄你三大爷是不是?海边人眼里这玩意儿是不值钱,可搁咱们四九城,这海参、鲍鱼,搁过去那都是高门大户才见得着的稀罕物!”
他显然没被那些普通贝壳海螺迷惑,精准地指出了值钱货。
韦东毅知道瞒不过这位“文化人”,也不否认,只是笑了笑:“三大爷您这眼力劲儿,真没得说!” 但他丝毫没有分点给阎埠贵的意思。
阎埠贵见状,倒也没厚着脸皮硬要。
他到底是人民教师,脸皮还是要的,只是看着那车海货,眼神里充满了“暴殄天物”的惋惜。
这时,易中海和一大妈抱着家里所有能找到的空盆空桶出来了。
韦东毅一看,盆桶都不大,装不了多少东西。
他心思一转,目光落在阎埠贵身上:“三大爷,您家里的大盆大桶借我用用?回头分您几个海参鲍鱼尝尝鲜,怎么样?”
阎埠贵一听有门,眼睛瞬间亮了,生怕韦东毅反悔,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家跑,那速度一点不像个教书先生。
很快,他就提着家里最大的洗衣盆和一个旧木桶出来了。
韦东毅跳下车斗,从阎埠贵家顺手抄起那个长柄的捞鱼抄网,开始麻利地从冰海水里往桶里、盆里捞海鲜。
螃蟹、青黑色的生蚝、肥硕的鲍鱼、还有几只张牙舞爪的龙虾,都是新鲜的好货,被他一一捞出。
直到把几个容器装得满满当当,估摸着有六七十斤了,他才停手。
他拿起一个沉甸甸的生蚝给一大妈看:“妈,您先把这些生蚝单独挑出来,用盐水泡上,拿刷子使劲儿刷干净壳。这个今晚咱主吃它!”
他又对易中海吩咐道:“爸,您帮妈把这些都搬到厨房旁边那个小隔间,千万别晒着,这玩意娇贵着呢,容易变质发臭!等我回来!”
交代完,韦东毅立刻开车赶往轧钢厂家属院。
车队返程的时间是定好的,董华文肯定在那等着。
车子刚在家属楼下停稳,就见董华文和王婉带着一双儿女下来了。
十来岁的儿子和六七岁的女儿蹦蹦跳跳,尤其小女孩,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的样子十分可爱。
王婉跟韦东毅简单寒暄了几句,眼睛就忍不住往车斗瞟。
董华文则笑着给韦东毅递了根烟,两人站在车旁闲聊起来。
“这趟塘沽顺利吗?”董华文吐了个烟圈。
“挺顺的,”韦东毅点点头,“昨天直接住渔村了,海鲜管够,可劲造了一顿!”
“行啊,”董华文笑道,“晚上留下来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不了不了,”韦东毅连忙摆手,“我刚回家露了个脸,家里弄了一堆海鲜等着呢,我奶他们不会拾掇,我得赶紧回去。”
董华文理解地点点头:“那成,改天一定来家吃。” 他拍了拍韦东毅的肩膀。
韦东毅利索地把挂着车斗的挂钩解开,这满载海鲜的拖斗就算交给董华文了。
后续怎么分给领导们,那是科长的事,他的任务圆满完成。
看着王婉领着两个孩子围着车斗兴奋地指指点点,韦东毅不再耽搁,发动吉普车就往回赶。
回到四合院停好车,夕阳已经快沉到屋脊后面了。
韦东毅冲进院子,手里攥着刚从空间里取出的几头大蒜和一包盐、一瓶酱油——至于耗油鸡精这些太扎眼的,他没用,只拿了最基础的。
时间紧迫,再不准备,今晚的海鲜大餐就悬了!
……
中院里,易中海和一大妈正对着满盆满桶的“海货”发愁。
韦东毅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开始指挥:
“都听我的!我在海边跟渔民学了几手!”
“妈!您负责把生蚝都挑出来,拿到水池边,用刷子狠狠刷!壳上的泥啊海草啊都得弄干净!”
“爸!您去把咱上次烤鱼用的那个铁皮桶改的炭炉子搬出来,炭先别点!再把蒸馒头的大锅架上烧水!弄好了赶紧帮妈刷生蚝!”
“我来剥蒜弄调料!”
任务分派下去,三人立刻行动起来。
韦东毅钻进厨房,飞快地把蒜瓣剥好,用捣蒜的石臼捣成蒜泥。
锅里烧上一点猪油,油热后“滋啦”一声浇在捣好的蒜泥上,激发出浓郁的蒜香。
趁着厨房没人,他迅速倒了些酱油进去搅拌,又偷偷撒了一小撮提鲜的味精,简易版的“蒜蓉酱”就成了。
他出来时,易中海已经把炭炉子支好,正蹲在水池边吭哧吭哧地刷生蚝壳。
韦东毅也拿起从三大爷家借来的旧刷子加入战斗。
三人合力,效率挺高,六七十个肥美的生蚝很快就被刷得干干净净,青黑色的外壳在暮色中泛着水光。
韦东毅让易中海开始生炭火,自己则跑回厨房看蒸锅。
锅里的水已经咕嘟咕嘟翻滚起来。
生蚝个头大,数量又多,一次蒸不下,得分三锅。
韦东毅把第一锅生蚝摆进蒸笼,盖好盖子,剩下的两锅就交给已经看过全部流程的一大妈来操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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