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夜幕逐渐降临，云崖城热闹的氛围正从街道转向酒楼客栈，四下响起欢快的歌舞唱奏，迎合贵人们饭间茶余的享乐。
各个商铺，包括这间不起眼的成衣铺子，都送走了他们的最后一位客人，关门打烊。唯独在更隐秘的后房内室，迎接着许久未见的主人家。
“三少爷，能见您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
林掌柜紧看着卫辰珏，眼中满是欣慰，卫家出事，他既找不到卫辰珏的下落，也不能轻举妄动去打探。
“林叔，我也是抱着侥幸过来看看，没想到这里真的无恙。”卫辰珏说道。
他在鲁安城时，见卫辰钰的宅子的确没有被入侵和监视的迹象，便猜测，会不会兄长其他私置的地方也能逃过一劫。
林掌柜点头，“是的，大少爷曾经说过，这铺子不算卫府的产业，想来是如此，才没有被官差发现。”
又问，“三少爷可是从南阳府过来？”
“林叔知道？”
“是见少爷方才对那南阳人有兴趣，这才猜度。”
“嗯，我先前被发配至南阳。”卫辰珏和林掌柜说了他们在矿场相遇的事，“离开前我找杨县的齐县令准备了路引，只是后来阴差阳错被内卫发现，便没再用过。”
他指的是东临府和山匪的事，不过包括救出卫澜沁在内，这些并没有详细多说。
“无妨，少爷安心在云崖城留几日，我会安排人弄来新的路引。”
“有劳了。还有一件事，我打算住进荟云楼，你帮我们准备几身合适的行头。”
“是，少爷。”林掌柜应下，“只是，荟云楼人多眼杂，您住在此处岂不是更安全些。”
卫辰珏自是明白，“我此番是想借那里的宾客，打听些京城的消息。”能住在荟云楼的商客非富即贵，从京城来的亦如此，而这样的人，对官府朝廷和勋贵圈子的事往往了解最多。
如此，林掌柜便心中明了，倒也不忘提醒一句，“那些京城人士中，或许不免有认得您相貌的人。”
“…的确。”这也是个问题，且住进大酒楼的贵人，少有遮头掩面的，若他带着帷帽或斗篷进去反倒惹眼。
而林掌柜突然看向他的身后，“这位姑娘…的眼睛，是天生如此，还是…不能视物？”
卫辰珏侧眸看了眼悸，说：“她并非看不见，应该是天生的瞳色。”
虽然银灰色的瞳孔在大齐人中很少见，但于来往的一些外族商人中，时有能见到类似浅色的眼睛，虽不是这般清透之感，卫辰珏猜测，大概是她身上有外族的血统。
林掌柜低头思索了一番，“倒是有个办法，少爷和蒋公子不妨扮作外族商人和译者，他们中时常有头戴缠帽、满络腮胡的外表，您二位本就身材高挑，做此装扮并不违和。”
又根据悸的眼睛说道，“这位姑娘也同样，我让人编一种首饰，可以稍稍遮盖眼睛，外族人的装扮如何都不过分，不然依姑娘的相貌和眼睛之色，只怕会受人瞩目。”
也就方才他的铺子比较昏暗，来客都得仔细盯着料子才能看清楚，而当他们走进内室看清女子的相貌时，心中倍感庆幸，不然刚才那两位定会记住三人的。
如此甚好，卫辰珏同意了林掌柜的方案，而在他离开时又提另一庄事。
“对了林叔，之后还劳你查一件事。”
“可是有关那位南阳府的县令？”
卫辰珏点头，“齐正鸫县令，以前在京城是父亲的故友，我与大哥都认识他家公子，我想知道齐大人如今是否安好。”
“是，少爷，我会尽快派人去查。”
……
那个人，确实死了。
悸默默地向后退去两步，远离了身前的两个男人，而这个举动，被无意间侧头的蒋云朝清楚捕捉到。他仔细回忆在杨县的事，却遗憾的发现，那时他和卫辰珏的注意更多放在与齐县令的对话上，只记得齐公子对姑娘很主动。
难道在她看来，是因为齐公子碰到过她吗？可是，她不是一直都很小心着避开旁人吗，齐公子又不像会武的样子，怎会被他碰到。
“云朝，”卫辰珏见他走神，唤了一声，“你也在想邵言的事？”
“…啊，嗯，”蒋云朝虽有犹豫，到底还是决定先不把姑娘心中的禁忌与他商讨，他并不相信怪谈，可卫辰珏和齐公子关系匪浅，哪怕只是有心怀芥蒂的可能，他也不希望他们凭空再生误会。
“我在想，会不会是内卫的手笔。”卫辰珏诉诸自己的想法，“和矿场有关系的只有他们，杨县离得不远，万一他们追查到齐县令那里…”
“所以你让林掌柜查，是为了确定如果齐县令无碍，齐公子的死就和内卫的关系不大了。”
“是，若是和我有关，内卫不会独独放过齐县令。”
蒋云朝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别忘心里去，也许事情没那么复杂，等查清楚再说。”
他会在意，那个死去的人。
悸看着卫辰珏复杂又隐忍的神色，默默想着，这种神情，和他说起那个叫卫澜沁的人时一样。
她说过那个人死了，因为承受了她身上的诅咒带来的灾祸。她不知道那个人经历过什么，但那天，她感觉到了发生和结束。
如果现在告诉他们，诅咒的事，提醒他们不要在靠近她，他们会相信吗？卫辰珏以后会小心谨慎吗？蒋云朝会停止他的试验吗？
如果他知道，那个他在意的人是因为自己而死，会更加厌恶和排斥她吗？
为什么。
慢慢的，悸的右手不自觉触向胸前，那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她会突然不想说话，不想说任何事情，不想让他知道更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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