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烛火随窗外滑进的微风飘逸，盏盏晃动着地上的影子，佛像下，虔诚的诵文还未结束，于是来人静待在门外。
直到听见最后一句经文结束，他才走进佛堂，说道：“住持。”
法迟依旧对着佛像没有回头，两手合十，双眼低垂。“…今年的法会，要放出批字吗？”来者继续问道。
“由你决定即可。”
“这…”他心下并不能拿定主意，“住持，您可能解释批字中的意思？”
“意在佛前，不必深究。”
“可是，昨日京城来人，问起前三年都未有批字，今年能否有所示众。”
京城那边会忍不住来问，恐怕不仅仅是前三年未出，也因为今年出现许多大事，冀北御敌的卫氏一族判处，东宫太子与日抱恙，南边还有状况不明的战事，就连他也以为今年势必会出不同的批字。
然而…
“还是一样的批字，前几年您都不曾公示。”这批字已经连续三年显现为一致的，且还是十分难解释的文字，很难说明吉凶，并非益象。
若是公开，又该如何同众人解释其意。
法迟轻轻睁眼，目光注视着面前的佛像，弥勒和蔼地俯视众生，于兜率天宫静待人们修成正果。
“世间事无需皆有指引，待一切落幕，因果自然揭晓。”
“那，我会告诉前来问询的人，明日的法会上您将展示批字。”
法迟缓缓转身，对着他笑了笑，“不，明日由你来主持法会。”
“住持…”
“师兄，”他笑着说，“余下的事，要劳烦你费心了。”
在法会当天，云崖城里汇集起众多从各地赶来参观的人，其中不乏有许多卫辰珏过去熟悉的面孔。
蒋云朝突然紧盯一处方向，“凌霁，那位可是？”
“嗯。”卫辰珏点头同他解释，正是文玉郡主。蒋云朝不曾亲眼见过文玉，但她是今日这种场合下，一众贵人聚集的看台中，唯一一个裙裳素裹的女子，只会让他想起前不久才经历“丧夫”的郡主。
“她既然来到这里，会不会京城的两位王爷也…”他揣摩道。
“不，太子抱恙，他们谁都不能轻易离开京城。”也正是如此，文玉才会作为殷王一派的代表人物出现，端看她有什么动作，就足以了解状况。
不过比起文玉，更吸引卫辰珏目光的另有其人。一个是他一直在意的白袍男人，这次也出现在人群中，离他们不算很远。
另一个则是站在文玉身后，着华丽淡色衣裳的女人。如果他没记错，那人应该是东临郡王妃，云可卿。
她居然陪同文玉一起来到云崖城，难道说，文玉已经拉拢住东临郡王府的势力。
若是这样…
他转头看了眼悸。卫澜沁一行继续留在东临府恐怕会有危险，虽然向琉苒不安定，但眼下除了冀北，只有向昶逸能指望得上了。
卫辰珏轻声对悸说道：“等法会结束，我们暂时分开，我和云朝按计划上京，你去延城找到沁姐，送他们去荆州府，让向昶逸安顿他们。”
蒋云朝听见他的嘱托，先一步回道：“这不妥，向家眼下还在被内卫和官府监视，鲁安城并不安全。”
卫辰珏想了想，又说，“那就让向昶逸安排他们去冀北。”
“怎么，事态很紧急吗？”蒋云朝不解他为何突然要转移卫澜沁，可是和出现在此处的文玉有关？
于是卫辰珏和他解释了云可卿的身份，许多有身份的人会借此场合确认派系和商讨事宜，云可卿的站位很难不意味着东临郡王的选择。
过去朝廷和东临郡王府关系微妙，他们尚且可以利用，但如果沈明周投靠了殷王，继续让卫澜沁留在那，最终只会投鼠忌器。
好在先前已经转移了内卫的视线，必须尽快让他们离开东临。
悸没有说话。而卫辰珏没有听到她的回应，便回头看向她，一同的还有蒋云朝，“姑娘…”他有些担忧的唤了声。
“不可以。”只听她说道。
卫辰珏顿时皱眉，“为何。”
她没有解释，因为这样他们的距离会相隔太远，而她，已经开始恢复人类的体征，力量一定会随之减弱。
她会无法一直监测他的状况，无法及时察觉他身边的危险。
卫辰珏还想说什么，而被蒋云朝拦下，“凌霁，现在不合适，回头再说。”他们周围全是人群，谁知道都有什么样的人混入其中，若他们现在发生冲突被有心人听到就麻烦了。
蒋云朝此时更能理解悸的想法，他更清楚她对卫辰珏的重视，也更明白这不是一两句话能劝得动的。
而卫辰珏有些烦躁的转过头，仿佛是对她的拒绝不可置信，又是对她的沉默难以容忍。
“方丈出来了！”
少时，人群中发出呼声，只见在执行法会的高台上，走来一个身披袈裟的年长和尚。“奇怪，不是法迟方丈。”有人出声道。
蒋云朝看向身旁的人，卫辰珏也随之摇了摇头，“的确不是他。”虽然法迟很少露面，但他曾经有缘见过其人，认得台上之人并非是他。
“会不会是主持前场的师傅？”蒋云朝问。
“不应该。我见过的法会并不繁琐，禄云寺的方丈领众人诵经，如有批字便展示于众，随后方丈离开，以剩余的和尚绕塔诵经结束。”
他望向另一边的看台，果然，那边甚至有人指派随从前去问询。
不过这时，高台上的大师已经为众人指点了疑惑，“法迟方丈今日留在寺内，托由贫僧代理法会。”
人群中又是一阵吵嚷，大多在说方丈是否身体不适，那僧人未曾说明缘由，猜什么的都有。
而当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吸引到高台上的仪式，或是源源不绝的揣摩中，便只有那个神秘的白袍者发现，人群中少了一位，遮住了双目的华服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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