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马车轻微的晃动，尚未吵醒再次熟睡的婴儿，虽然只是吃了些面汤，却依旧睡得很快，恐怕是身子虚弱的缘故。
温宝晴神色担忧地看着这个柔弱的孩子，若非马车颠簸会影响休息，他们也想尽快赶到下一个城镇求医问药。
不过，从城南朝向东边前进的几人，此时还出现了尴尬的气氛。
原因其是向昶逸，他随口说了句“卫澜汐恐怕不会轻易离开”，就被卫澜汋给瞪了。
蒋云朝驾着马车，左右看了看两侧骑在马上的二人，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问：“向公子，可是李府的守卫太难攻破？”
“呃…”向昶逸瞄了一眼卫澜汋，见她别开脑袋，心下叹了口气继续说，“论才华武艺，李烨这个人不输卫氏的兄弟。家世上，他已故的祖父做过骁骑军帅将，曾被先帝追封为忠勇公，也可以说毫不逊色。”
“只是冀北军的名声太响了，以至于当年京城一众才俊都被压在卫氏之下。”
直到大家年过弱冠，卫辰珏和向琉苒定下亲事，而卫辰钰的事卫家从来不请媒人上门。且卫辰钰后来常年留驻冀北，很少参与京城的来往宴集，这才逐渐退出了适婚者的备选，可名气丝毫不减。
即是说，像李烨这样的才绝之辈，只是名声不够响罢了。
“李烨如今任骁骑军千户，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能坐上领将的位置，京城里若有敢跟内卫抗衡的家伙，他势必首屈一指。”
向昶逸为他介绍李烨的资历，卫澜汋听着忍不住插嘴道，“非你说他如今春风得意，汐儿就必须跟着他了吗？”
“我哪有这个意思。”向昶逸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寻汐儿时，见过那些人不肯说实话的情形，汐儿的处境本就是内卫布置的，李烨当初防的应该是他们。”
“唉，你就设身处地想想，站在卫澜汐的立场，你是选择救了自己的当朝将军，还是和兄弟亡命天涯？”
“你！”卫澜汋气愤地瞪着他，却做不到坚定的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她不得不承认，卫澜汐从小就是被父母兄长的宠爱包围的小女孩，别说家破人亡沦落为贱籍，哪怕是蹦啊跳的这种事过去都不见她做过。
万一呢，若卫澜汐不想再担惊受怕，选择留在李府过安逸的生活，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李府…
以她现在的身份，李烨又能给她什么地位呢？
悸注视着面前的两个男人，目光中只有安静和平淡，却于无形之间给人以巨大的压力。
护在李烨身前的男人，把腰侧的刀剑抽出一点点，随时准备搏身待发。而李烨看着少女的姿态，却莫名突然想到，一切的防备或许都是徒劳。
他在心里摇着头，笑话自己何时变得如此畏缩。
而于当下，身后房屋的门被打开，男人面目冷峻地踱步出来，继而走向相对而立的三人。
李烨的视线交替，目光平移观察起他的模样，倒是和这个女人一样冷淡，让人瞧不出一丝端倪，就是不知那内里，是否也一般平静。
卫辰珏的眼神同样落在对方身上，从其身边交错而过，不曾停留。
“别再回来了。”
他的脚步停顿，听着身后李烨的警告。
“今日是她进门的日子，放你来只是例外，下次再出现，你就只是朝廷的钦犯了。”
悸看向背对的男人，最后一次了。
卫辰珏没有转身看他，只是说：“若她以后改变了主意，我还是会带他走。”
李烨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而悸也在他身前护卫的紧盯下，绕开了二人随同离去。
待到人已经完全消失在视野中，前面的男人身子明晃晃地松懈下来，感叹道，“这卫辰珏什么命呐，都落魄成这样了还能有红颜相伴。”
李烨静静凝视了一会儿他们消失的方向，心道，倒不见得是个简单的倾世红颜，瑰丽至极的女人，让人丝毫不敢提起兴致。
“咳咳，将军，春宵一刻值千金，您可别被无甘紧要的人坏了美景。”男人像是在劝慰，又是带着揶揄的打趣。李烨瞪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便抬脚走进了屋子。
……
他们不过是刚离开李府，卫辰珏像是卸了劲儿似的，无力地靠在粉白的砖墙上。
抬头仰望夜空中的星辰，既疏而密的散布在皎黑的巨幕，他轻声笑着，说：“倒是让你看了场笑话。”
悸侧头而视，“为什么是笑话？”
“…”他将视线下移，与她平视而对，“你问我为什么要救人，我不过是想当然地以为，那就是我应该做的事，让我的亲人摆脱痛苦，过上安逸的生活。”
但是他到底忘记了，如今的自己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卫氏的堂堂公子，不再是终有一日能成为护万人于翼的骁勇将军。
他现在，只是个钦犯。
他忘记了，人们不再会觉得他尚有能力守护他人，他变成了会被人担心安危的那一个，蒋云朝也好，卫澜汋也好，亦或向昶逸，哪怕是卫澜汐的拒绝，归根到底也是不再信任他有自保的能力。
京城、朝廷、内卫，还有姚江身后那只看不见的势力，仿佛成为了巨大的阴影，笼罩住所有人只能在恐惧中求生。
他们选择卫家杀鸡儆猴，当真是再有效用不过。
“在你眼中，我也是个弱小的人吧。”他问道。
姚江嘲讽她时所有说过的话都难以忘却，她说他太弱，才会导致她被动地受齐正鸫胁迫。在离开皇宫后，她是不是已经打算走了，是否也是他的弱小，才会令她重新现身？
过去哪怕是身陷于矿场，他都不曾有如此显著的感受。在所有人眼里，自己竟然如此难以被依靠。
如果活着的是兄长，如果是卫辰钰，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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