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回去后，听过他们对事件的描述，众人心中皆有感慨，向昶逸挑眉吹了声口哨。
刘母当着人面不好说什么，但进厨房，便忍不住埋怨起丈夫来。
那可是一两三十六文呐！
两个小孩偷走钱袋，一会儿功夫就没了一两多钱，哪怕这其中还有药剂。但想她自己平日难得去一趟镇上，每一文都是算着花的。
做工抵债，她要人做什么工呢？家里啥活自己干不得，可银子谁能挣来？
她是越说越气，责备的声音不免大了起来。刘盛见状想去劝，也被卫辰珏阻止。
“你二人驾马车上街，本就容易被有心人惦记，虽说那孩子手段了得，却也是大家大意了，让你娘发泄一下吧，算吃个教训。”
刘盛一想也罢，娘这些年有多操心，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也就舍不得连孩子一起骂，又不能当恶人欺负孤儿寡母，这才把火气撒在了男人身上。
张寡妇看到刘家寒酸的院落，心下越发有愧，也不敢说什么，默默背着孩子，在一旁等待安排。
小男孩走了一路，有些饿了，他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包子，眼馋地吞了口口水，把包子先递给旁边的女孩。
而女孩望了眼其他人，对弟弟摇了摇头，把包子放了回去，随后接过他手里的纸袋，朝刘盛跑去。
刘盛看到小姑娘举手递来的东西，还愣了一下，只听她软糯的声音，乖巧地说：“对，对不起，俺以后会好好干活的。”
这令他想起小妹以前瘦削的模样，心有不忍，把包子推了回去，“没事儿，知错能改就好。”
对了，还有张寡妇一家这两日住的地方，他叫住春妮，问她收拾出个房间，却听厨房里传来一声咳嗽。
“…”春妮尴尬地看看周围的人，到底不敢让娘不开心，只能小声说：“屋子都给客人们住了，…只、只有柴房了。”
刘盛无奈地看了眼张家母子，却也只得帮着一起去柴房收拾。
向昶逸走过来，有些好笑地和卫辰珏调侃，“真是难得，遇上这么个鬼机灵的小丫头。”
他可是看得清楚，在刘母一声警告下，春妮和刘盛只敢安排柴房后，小姑娘脸上一晃而过的不甘。
小小年纪，又是药马，又敢打人，到了趋于人下的境地，还想耍花招惹人同情，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孩子若能学点道理，再机敏些，不愁往后护不住家人。”卫辰珏说道。
桀骜不驯也好，放荡不羁也罢，为了生存，有的人无所不用其极。但若是专行旁门左道，就别怪有一日邪不胜正，为此丢了性命。
这世道，谁的命又不值得呢？
在他的身边，悸静静站着，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看上去，倒是和过去无二。
向昶逸瞥了眼他们相连的手，眼中带笑的对卫辰珏挑眉。
卫辰珏没搭理他，比起被误解的温存，他只是一路上都在担心她的情绪，害怕她又会被什么刺激得出手。
她总是一副极其平静的模样，平静到容易令人忘记，她的心中也有放不下的执念。
若非如此，她怎会拼上性命战斗，又怎会在濒死之际，受神明的期望努力活了下来。
他握紧那只手，像是要把每一跟骨节都攥进手心，才能感到安心。
……
温宝晴在屋中来回踱步，犹豫了好一阵，终是把孩子放到炕上，从荷包中取了一块银子出来，准备出门。
“宝晴？”卫澜汋叫住她。
“汋儿，终究是无妄之灾，两家都不容易，若是几两银子能化解，倒不如就这样吧。”
她是想给刘母补上亏损的银子，还能给得多，好叫张寡妇一家这两日住得好些。
“别去。”卫澜汋拉着她坐下来。
“无规矩不成方圆，你应该学得比我通透。好比你家府上的下人，其中不乏家境贫寒的，难道为此偷窃主家财物，或是拿钱背主，就该轻易被原谅么。”
“但他们母子的情形…”张家母子绝境般的遭遇着实可怜，心存良善的温宝晴于心不忍，当然能理解。
卫澜汋轻拍她的手，笑着安慰她，眸中却尽是认真。
“你知道军中，不乏有各式各样的人，最不缺的就是两类：出身富家或勋贵的少爷，和出身苦寒的平民。”
她把银块从温宝晴手里抠出来，解开她身上的荷包，丢了回去。
“我爹曾说过，富人觉得自己出身高贵而藐视一切，和穷人认为自己出身贫寒而应得厚待，都是大忌。”
“当他们真正面对敌人时，谁能替他们区分有钱的敌人、没钱的敌人，善良的敌人还是充满恶意的敌人。”
她的笑容中带着落寞。
“这世间的人们，是会面临许多无奈，但更无奈的是，世上很多事，它不分人。”
“汋儿…”温宝晴握住她的双手。
但也就是一瞬间，卫澜汋的眼中已经恢复了光彩，“别担心，刘婶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她也就现在气一气，过两天会好的。”
温宝晴目光柔软地看着她，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汋儿，不用一直都这么坚强。你终于找到了阿珏，之后还会见到阿沁，况且，我也说过，你可以把我当作姐姐。”
“汋儿，”她轻抚着卫澜汋的肩膀，“你可以多依赖旁人一些，没关系的。”
卫澜汋靠着她，轻轻闭上眼睛，但也不过片刻的功夫，便起身笑看着她，说道：
“我并不觉得难过，宝晴。”
“比起悲愤，我心中更多是不甘。卫家的事业，守卫冀北的职责，我的心愿是同我爹那样，成为身死沙场的战士，而不是蒙受冤屈、抱头鼠窜的流民。”
眼睛真切地流露出了她的心绪，那其中，只有无比坚定的信念。
而温宝晴心想，自己永远会被这样一双眼睛吸引。但如此，又怎会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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