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但看她模样全然没有理解的意思，温宝晴又问了句：
“悸姑娘…方才晚饭时没有，没有觉得不适么？”
悸摇头。
“噗，”卫澜汋笑出了声，捏了捏温宝晴的手，“她就是想说，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夹同一个盘子里的菜，和跟那些人吃饭，夹同一盘菜，有没有不一样的感觉？”
“没有。”她说。
“为何？”却是蒋云朝下意识问道。
悸偏了头，说道：“你们，都是人类。”
她反而疑惑，为什么他们会觉得不一样，分明都是人类，进食怎么会有不同。
“…”
众人久久不能言语，就是向昶逸和卫澜汋，都收起了玩笑和自在。
这感觉真是奇妙，人们为之付出一生而追求的东西，名利、财富，爱与尊严，为了有更好的前景，为了活得与众不同。
却不想，在另一个境界之人眼中，谁人都是沧海一粟。
让人不禁感到空虚，哪怕非投身常人难以触及的战斗，哪怕她不曾祭出超乎寻常的力量，此时此刻和他们一般待着，也像是距离好远。
她仿佛在神和人的混沌之间，即使做着和人一样的动作，也完全感受不到相似。
而当众人视她为超凡之辈时，她看众生仅如一。
这夜，他依旧想与她清醒一宿，却换了个地方，两人去到了山坡上的草坪。
卫辰珏带她一起躺下，以群星为被，以草壤被铺，任轻风撩动额前碎发，任夏蝉奏出末尾的乐鸣。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随便聊着。
什么刘家的婶子又不高兴了，王二拾磨着刘盛借走了二两银子，当然，说是借，看那情况怕是有去无还。
他还描述了向昶逸打听到的消息，比如刘盛的姐姐嫁给了王二拾一个哥哥，他们是亲家；还有王二拾经常来刘家蹭吃蹭喝，有时会借银子，刘家最后也都给了；以及刘家村的人觉得，刘盛的姐姐可能在王家过得不好，刘家才有求必应…
这些个家长里短，或许没什么意思，也就当个话茬。悸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怎么反应，也不曾打断他。
“悸，你可有过像这样，在常人居住的地方待上一段时间，在曾经？”他突然转头，对她问道。
“有。”她回答。
“和拉菲蒂奇一起？”
“嗯。”
“但他不是，不能接近人？”
“我们住在，人类城市的外面。”
“那不还是没有待在一起。”他笑着道。
悸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他们每日都会过来。”
“人吗？做什么？”
“很多。神明让他们做任何事，除了进入屋子。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过来，他们做一天的事，神明大人说，回去后，他们会得到一笔钱，因为他们是被雇来的。”
卫辰珏便来了兴趣，“拉菲蒂奇上哪儿去雇这些人，又是谁最后给他们钱？”
“有一个女人…”
她慢慢回忆起来。
……
他们来到这座城市的郊外，神明带她住进了那里唯一的一座建筑。
“我们要在这儿住些日子，悸。”
少女点了点头，开始整理屋中的东西，和神殿的空旷不同，这里堆放的满是物品，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点头，“对不起，神明大人。”
“嗯，那就找人来教你好了。人类的事物我也忘了许多，还是找熟悉这些的人吧。”他一边弹开软椅上的灰尘，一面坐下悠闲地拿起一本书。
神明很快就找到了帮手，是城市中一位贵族家的女性，她无意间来到这里，遇到神明，和他有了交谈。
在女人的协调下，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出城上这儿来，他们有的除草种花，有的挖地栽菜，有的喜欢拉着少女讲各种事情，有的在空地上奏乐跳舞，也有的只是无所事事。
有时候，还有人隔窗问神明，能不能带少女去城里转转，都被同意了。
看他们做事，听他们说话，逐渐的，少女知道了更多人类的事情。
女人也时常会过来，但她多是隔着窗户，和里面的神明说话。
神明说，他很欣赏这个人，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很会为城市中的人们着想。
直到有一天，女人说，想要进去房屋，想要去到神明的身边。
神明拒绝了。
“命运会眷顾于你，但世界的法则，于所有人平等。”
她从来只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交谈，第一次，她在女人的脸上看到流泪，也是第一次，看见神明对女人落下了笑容。
“我想我已经做完很多事了，唯一的心愿，就是和挚爱之人在一起，神明，你可愿眷顾于我。”
她记得没过多久，这里便不再有人过来，因为女人死了。
少女没有继续照顾人类栽种的花草，没有喂养他们留下的动物，也没有使用那些交给她的器物。
她按照从人类那里学到的，一遍又一遍清扫着房屋，这里似乎有除不尽的灰尘，把整个空间盖在了阴霾之下。
神明说，女人要出殡了，他们该去送一送，就当是与这座城市，和这里的人们道别。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手中举着武器，直指神明的人类。
“滚开！”
“不要过来！”
“不要靠近我们！”
“灾厄神！”
他们满目狰狞地呐喊，斥责、侮辱神明的存在，在她的认知中，这是对神的亵渎。
横空之下，腥味四溢，染红的城市照映到天际，迎来了威严的审判。
灾厄的神明会惩罚自己的传承者，她被锁于神坛之上，被神明降下神罚，反省自己屠杀人类的罪孽。
然而惩罚只是惩罚，她永远不会明白，为什么不能杀掉那些人类。
就这样，神罚持续了百年，直到最后一天，神明亲自前来解除了禁锢。
而她已经失去所有力气，在锁链消失的瞬间，倒在了神明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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