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两人很快明白了，悸所谓的训练囊括了什么。
这一路往返，任何突发于卫辰珏身上的事件，她一概不曾插手，虽然起先，她还会提醒蒋云朝躲开点，以免误入其中。
让他独自面对诅咒的威力，就是训练的第一步。
以乌伦现在的力量，又有圣官大人协助，加上他们控制了人类的权力，大概不出几年，封印便能完全解除。
卫辰珏不可能依照圣城的方式训练，那至少需要几十年的时间，他们来不及，即便他存在这种资质。
是的，在她看来，若有足够的时间，他或许可以再度迈入神的领域。
并且，和自己不同的是，如果是卫辰珏，应该会很清楚成为神明的理由，像拉菲蒂奇大人那样，坚守职责和意志。
很神奇，这样一个人，前一刻还想要超脱于人类，下一刻就说自己完全不了解人。
谁会了解人类呢？
是创造了万物的世界？象征法则而约束生命的神祗？还是人类自身？
他们曾经学习过很多东西，包括人类，知道了诞生、存亡，还有身体的构成；他们知道自己就是从人类开始，再一步步脱离这个存在。
但如果问，她了解人类吗。
答案是否定的。
她不明白，人类的五官为什么变换，为什么笑，为什么怒，为什么流泪；她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对着太阳和山脉呐喊，为什么时而伸手像是要抓住夜空。
她更不明白，明明是训练脱离人类的体征，可这一切还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她不懂，为什么胸膛之内，时常会有莫名的感触。是不是她的训练不够，离神的境界还很遥远。
于是她等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追随于神明历练，以为终有一日能完全脱离人类的存在，作为她的意志，她的使命。
而直到神明陨落，她才发现，原来她什么也没做到。
在和乌伦的战斗之后，她不禁会想，拉菲蒂奇大人是如何成为神祗的，他也曾脱离了人类的存在吗？为什么他总是靠近人类，也好像很了解人类。
为什么…
他会保护自己。
如果是卫辰珏，如果他能走向成为神明的道路，她是否能明白一些？他替别人找回钱财，对于过失者的惩处，他有坚守规则的意志，真的和神明很像。
但是拉菲蒂奇大人和他，一个是神，一个是人，他们不一样。
眼中似有光茫流过，而后于眼底归于寂灭，但光点从不曾消失，只要生命延续，新的希望一定还能出现。
可是她不能，看到卫辰珏的未来了。
……“你想让我成为拉菲蒂奇吗？”
怎么会呢。
即便他和神明就是一个存在，她也没有资格决定他的未来。
况且，她并不排斥卫辰珏，并不排斥这个作为人类的存在。尽管他的一举一动，时常牵动着她的胸膛。
“真的没问题吗？”
悸回过神，看到他们已经停在了一家成衣铺前，蒋云朝正担心的在一旁两难。
他们该在这里分开的，蒋云朝自己去购置马匹、车板，但他又担心，卫辰珏进店后是否还会有危险。
卫辰珏自是叫他放心去，便是出什么事，旁人比起帮忙，被卷进来的风险更大。
这一带归属于咸淮府下辖的沼县地界，虽是个边缘小县城，但咸淮府前有著名的云崖城，后与京城相邻，地段上的红利可谓源源不断。
沼县都算赶不上绝佳的，一处小小的成衣铺里，照样有时新的衣裳款式。
店掌柜是个盘了发的女子，许是爱美之心，她一见悸的相貌和那身旧衫，便觉这一定得是自己的客人。
“哎呦，哪来秋风罩上的陈货，白白糟蹋了行情。”一面热情地迎了上来，“公子是给姑娘买衣裳不？先叫丫头量个身。”
卫辰珏赶忙拦住她，一手握于嘴前，低咳两声，报上了几个数字。
那是蒋云朝此前，日以继夜地修改衣裳后，得出来的成果。
但掌柜朝悸的身体上下一扫，作为裁缝出身又开起店铺的绣娘，那双眼睛早就熬成了一把尺，只一下便觉得这尺寸不对，小了点。
不过这般花龄的姑娘，身姿日渐变化倒也正常，客人既讲究，她也不勉强，只告诉卫辰珏，
“姑娘的身长怕是变了些，这样，妾身拿大一点的来试试，哪儿不合适再改。”
卫辰珏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他只要买成衣，只调节尺寸即可。而这一比就发现，真如掌柜所说，悸的身体已经变了，虽然也就大了一寸左右。
看这俊秀的青年一脸惊讶的模样，店里的女人们背过身子偷笑。
但与她们所想的羞涩不同，卫辰珏心中惶然地想起，悸所说的，关于训练和脱离人类体征的事。
那么生长呢？若是能脱离人类的身体，按理还会继续生长，经历生老病死吗？
“不会。”
在回去的路上，当他询问此事时，悸告诉他。“越是修炼，生长会变得越发缓慢，也不会生病，直到成为神，身体的变化会停止。”
“神会永生吗？”在他对传说的认知里，该是如此。
悸却摇了摇头。
“神的生命十分漫长，没有特定的界限，但是，他们也有尽头。”
她的身体已经连续两次，在相近的时间中发生了变化，神罚的效果一直都在，即便没有和乌伦的战斗，她的生命也会很快看到尽头。
悸侧目看了眼身旁，抱着一只大木盒的男人。
若是不想成为神明，做一个人类也无妨。
如能像你说的那样，将来能在战斗中幸存，以我不再宽裕的时间，或许，至少还能陪你走过一世。
她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新衣。
“卫辰珏，”
他转头看过来。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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