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村里来了不少人呐，如上回围观宰猪一样，要的就是蹭一个热闹。
刘母还给准女婿介绍了家里的客人，秀才姓陆，祖辈出身于这一带的陆家村，而后迁到县城。
陆秀才今是弱冠之年，有着一派温文尔雅之气，站在村民当中不可谓不出挑。既是行定亲礼，对方家来了媒人和叔伯，与刘家父母交谈，春妮则混在卫澜汋几个中间。
只见书生似不经意般目光扫过，只一眼便精准找到位置，对她无声轻笑，春妮顿时红着脸低下头，一旁卫澜汋还挤眉弄眼地戏她，“看清楚了吗。”
随着四下雀跃的议论，悸慢慢走到卫辰珏身边。
“那就是，人类所谓的，丈夫？”
卫辰珏笑着说：“还不完全是呢，这只是定亲礼。”
“定亲？”
“嗯，在选定的吉日里，男方带着彩礼来女方家定亲，意味着就此定下双方的亲事，而作为凭据的…”
他指着陆家叔伯和刘父，“他们正在交换的，名为庚谱，定亲便是以此为凭。”
“你过去，可有见过寻常的亲事？”又问。
悸点头，途经于人类居住的地方时，也曾见到过。
“和这些不同？”
“嗯。”
卫辰珏便一个个指过去，为她介绍每一个环节，包括彩礼中包含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一番下来，陆家真是讲究，几乎每一个礼节都有，倒叫刘家村的人看得一愣一愣。却是怎么看，都有种被压制的感觉。
最后还是蒋云朝出面，给刘家这边解释。见他仪态翩翩，稳重地接上媒人的话，站在一旁指点刘家父母，陆秀才打眼一看便觉此人不凡，末了还询问了他的姓名。
而蒋云朝只是笑了笑，“云游之人罢，不足挂齿。”
悸突然问：“人类，会期待婚姻吗？”
“…大抵是吧。”卫辰珏沉默一瞬，回答她。
她的目光流转，看向身边的人，“那你呢？”
“…”
他么。余光全然照映出少女的模样，与其说是期待婚姻，不如说只是期待了一个人。
“若能同意中人白头偕老，我自是期待的。”
“意中人？”
“嗯，”他转头看向她的眼睛，“我心悦之人。”
心悦？喜欢？
悸慢慢将视线移回到场中，她无法理解人类的喜欢。那个男人，时不时就会看一眼春妮，眉眼间都在笑，这就意味着，喜欢吗？
……
待到定亲礼完毕，已近乎酉时了，村民们都各自家去，刘家则要招待晚膳。
冬婶忙了一个下响，也准备带孩子回去，刘母挑了肉和鸡蛋叫一起带走，她还推脱着不要。
而向昶逸目光扫过之余，见刘盛将东西递给了孩子，这俩倒没客气，拿上东西说了声谢。
冬婶便一手拍在女儿身上，骂着忒没脸没皮，又有刘母拦她，推他们赶紧回去。
向昶逸嘴边翘起一抹轻笑，再回头也不过一个小插曲。
偏生留下的还有王二拾和兄嫂，饭桌上便只能坐下男人，女人们原本该默契地，拿上饭碗夹菜端进屋里吃，但偏生有一个人没反应过来。
“噗，”向昶逸见她一手端着碗米饭，一手拿着筷子，众目睽睽之下，跟在卫辰珏旁边落座，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于是当悸被送到了门口，卫澜汋才意识到她刚才没跟过来。
悸回头看了眼院中的桌子，“那是，这个世界里，人类的规则吗？”在他们确定婚姻的流程中，男人和女人还要分开。
卫澜汋往嘴里送了口饭，“说起来，他们如果还有一张桌子的话，男席和女席的确是分开的。”但前头那张旧的，已经被砍了当柴火。
“为什么要分开？”
呃，这倒是令卫澜汋语塞，君子之学，女德之道，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都是老祖宗经年累月定下的规矩。
然而她于这些既定的准则而言，是个彻头彻尾的外来客，更遑论她甚至不属于常人的范畴，岂会需要遵循常人的教条。
她笑了笑，说道：“就是前人定的规矩罢了，你不用在意。”
这样吗。人类有自己定下的规则，不是世界的法则，而只属于人类自己。
悸站在门边，慢慢吃着碗里的饭菜，一边继续观察男人们的饭桌。
这道视线分明淡得很，却令蒋云朝筷子都握得艰难，转眼一看，见卫辰珏同样食不下咽。
也就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愣是叫人吃出一种负罪感。当然，人类的悲喜并不共通，其他人就自在得多。
须臾，卫辰珏直接放下了碗筷，刘盛见状还要给他添饭，也被婉拒了，说自己想起还有点事，叫他们继续用不必在意。
蒋云朝无声笑了笑，总算是拿稳了筷子。
他走到屋前，见少女的碗中还有一半多的饭，便问：“要不要再盛一点？”他一直记得她的饭量其实不小。
悸摇了摇头，问他怎么不吃了。
卫辰珏一笑，“我吃好了。走吧，你再添一些，我们去外面吃。”
他带着悸回到厨房，接过她的碗，加了些米饭和菜，又一手端碗，一手牵着她走出刘家的院子。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又是这种感觉，她不明白是什么，但如果对比，那么比起留在里面吃饭，她很愿意像现在这样一起离开。
两个人越走，她心中的感受愈发宽畅，仿佛在这小径与茅屋交错之地，看到了旷阔的平壤。
和人类交往的确不可思议，她以为所谓的感想，只有接受与排斥，却好像，哪怕不是排斥，在接受之外，也会有更加接受的事物。
卫辰珏同样觉得新奇。
她的神情轻易没有变化，但仔细观察久了，还是能发现差别，具体是什么不好说，但他就是觉得，此时坐在草坪上用膳的她，看上去有些开心。
他眼底微弯，眸中尽显温柔，又突然伸手，抹去了碗边的一粒米，在她侧目的瞬间，递进自己的口中。
又见她的瞳孔微微放大，目光停留在只动了一瞬的嘴唇上，久久不曾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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