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已是近乎听不到蝉鸣，卫辰珏说天就要入秋，很快便不会燥热。才叫她想起，人类的体征对温度是敏感的。
“你会怕热，怕冷。”
“怕冷倒不至于，冀北入冬后苦寒，练兵的日子久了也耐受，怕热倒是真的。”其实就是不喜欢太热，北地是燥，而在他去南方做苦役时，更觉闷热。
“要接受所有的温度。”她说，“作为训练，环境，不能对身体有影响。”
卫辰珏一怔，脸上随即恢复正色，应了下来。
只今日一整天，他已完全是独自面对灾祸了，虽然有她在不远处，但就卫辰珏自己的想法，也不希望她插手。
无论是怎样的训练，只要能逼近目标，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全盘接受。
……
陆家的长辈和媒人尚未离开，晚饭过后，他们又谈起了嫁妆的安排。
卫辰珏回来时，见向昶逸和卫澜汋站在窗边，一副乘凉的样子，而该是应刘父的请求，蒋云朝跟着一道进了屋。
他心下无奈地瞪了他们一眼，被卫澜汋挥手招了过去。对着窗子一望，围坐的人不少，但其中没有陆秀才的身影。
“说要商议事情，那书生看着像是不情愿，也没跟进去，找了个空，拉春妮出去了。”卫澜汋笑着告诉他。
“就他们两个吗？”倒不是他保守，而是白日里见陆家那讲究的样子，不知他们会不会对二人独处有看法。
“没事，张婶家的小孩跟着呢。”
而这时，听里面响起王二拾的嚷嚷声，“咋要恁多嫁妆呢，你们就不是给彩礼，全乎的走个过场，又叫人送回去了嘛！”
陆家叔伯脸上微怒，而媒人即刻应对道：“给多少彩礼，是婆家对咱姑娘的重视，咱们给姑娘带多少嫁妆，也是对女婿的看重呐。”
“刘家大哥，不说别的，咱们相公在整个县城，那也是最年轻的秀才，前几日夫子还说他能够去乡试了，考中了，以后就是举人老爷，前途无量啊。”
刘父讷讷听她连珠串似地讲，只能跟着点头。
“这跟嫁妆有啥关系！”不想刘家人听进去，王二拾又嚷道。
媒人一笑，只对着夫妇俩说，“这是心意，咱好好一个闺女，嫁得体面些，两家面子上都好。”
“要是叫人家一说彩礼给不少，媳妇是带两身衣裳来的，不得叫街坊邻里笑话。讲不好听的，要是有人抹黑，说陆家媳妇是买来的，秀才相公失了面子是小，以后考功名，可是会被人拿捏的。”
好一张利嘴！
卫辰珏一边和悸解释嫁妆，一边暗中佩服这媒人，不说刘父刘母，就是王家几个心里有盘算的，都听得懵了一会儿。
蒋云朝心下笑了笑，宦海沉浮，如媒人所说一般夸张的，不能说绝对没有，但陆秀才能走到哪一步谁说得准。
看刘父递来的求助眼神，他首先询问，刘家本打算出多少嫁妆。
“…二、二两…”刘父吞吞吐吐地说着。
才二两？
窗外三人惊讶得各异，因为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过，陆家带来的彩礼中，银子足有十八两。按理说，陆家要求新娘带嫁妆，其实并不过分。
“不对。”听见身边一句低语，卫辰珏不禁皱眉，这居然还是刘父报假的。
那媒人眼目一竖，却有人叫得比她还快。
“二两！叔你家银子大风刮来的吧，你要不给俺二两，叫俺也过过好日子。”王二拾冲着刘父呛声。
在他身旁坐的一对夫妻中，女人埋头抹起了眼泪。
而媒人早就看出边上的都是搅屎棍，就当没听见，只对刘家人劝说。
“今儿给的彩礼银子足有十八两，陆家就要新娘拿八两做嫁妆，这不过分呐，大哥说的二两，可就太不体面了。”
“这、这有啥不体面…”刘父不解，乡下人甚至不讲嫁妆要银子，带几身衣服，最多打个箱子就去了，像他们头回嫁大女儿那样。
“咱闺女可是要嫁到城里的，”媒人两眼一转，看向蒋云朝，“妾身看这位公子谈吐不凡，肯定知道城里的讲究，虽说是娶的好姑娘，但这亲事一路过去，总不能叫人看着两家太过悬殊。”
蒋云朝两眼一睁，心中瞬间明了。
依照刘家的家世，陆家按礼，出十两的彩礼就很合适了，只是他们不想新娘嫁得穷酸，让亲事被人指指点点，又确信刘家一定不会准备嫁妆，因此这十八两的彩礼，本就包含了嫁妆银子，就是那八两。
想必媒人原只是婉劝，若刘家人实在转不过这个弯儿来，她才会直言。
但看蒋云朝的样子，该是个明白人了，媒人也不指望这事儿一下子就定了，便说让刘家父母再琢磨琢磨。
在他们走后，王二拾还想挑唆不给嫁妆，却听蒋云朝道：“天不早了，大家也该歇息，刘叔，这件事你们日后再商量吧。”
刘母想到他们明早是要启程的，不敢耽误人休息，连忙赶了大家都回去。
可王二拾走前，还赖着地对刘盛说，“盛子，给俺拿点钱来，俺要给爷打壶酒。哎、不，多拿点多拿点…”
三人一面往外头走，还一面絮叨，“可不能给嫁妆，不得是叫他们白占了便宜。”
“这又不是娶媳妇，给个丫头片子恁多嫁妆做啥，白白浪费银子。”
而这当口，恰巧碰到春妮进来，他们面色不愉地瞪了她一眼，“都是你这事儿闹得，回头去找秀才老爷，说你不带嫁妆，听到没。”
卫澜汋在身侧捏紧了拳头，眼中混沌，在向昶逸心想着准备拦她时，终是转过身，回了屋里。
而悸的目光留在另一处，蒋云朝独自坐在那里，始终没有起身，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样子。
分明是一句怒言都无，却从他的呼吸中，悸感觉到了，他在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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