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许是心中安稳，难得冒出一点闲适的心情，在漆黑的大街上慢慢走过。
“杀了他，一切就能结束了吗…”
她自嘲地笑着，想让那些男人死是真的，但不想专门去杀他们，也是真的。
悸看了她一眼，“如果你的痛苦，和卫澜沁是一样的，杀了他们，也无法结束。”
李尚嬬愣了一下，又听少女继续说着。
“我以为，帮她杀了那些人，她就不会痛苦，不会再伤害自己，这样，就不会让卫辰珏痛苦。但是，都没有。”
“…”她低下了头，是的，没人比她更了解，卫澜沁根本没有好转。
自卫辰珏离开小象村，一直到大家进入郡王府，她和秋棠、聂子谦，还有葛老二，不知多少次拦下过试图自尽的卫澜沁。
聂子谦甚至配出了一种药，能让她失去大部分的力气。
可每一滴滑落的泪水，每一声绝望的呢喃，都会将她们一起，拉回那暗无天日的无数个夜晚。
她常常想，为什么要让人侵犯她的身体，折磨一个女子最恐惧的东西，才算以示惩罚。
若她们身具罪名，就要背负着恶，继续堕落污秽吗？
忽然，余光看到少女的脚步停下，李尚嬬疑惑地抬起头，却顿时怔愣。
蒋云朝站在宅子的大门前，静静看着她们。
“阿嬬，你们回来啦！”秋棠跑了过来，拉着她问没受伤吧，而这期间，蒋云朝转身进了门，没同任何人说一句话。
李尚嬬下意识伸出手，想说什么，却猛地停住，怔怔收了回去。
秋棠看看她，又看了眼身后，轻声说：“他太担心你了，先进去吧。”
……
踏进屋内，脚边滚过一只酒瓶，她目光向前看去，男人倚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仰头豪饮，酒香漫延，而在他身边，还有三两酒瓶。
悸找了个离他远些的位置，一同坐下。
蒋云朝撒手扔掉空瓶，醉眼朝她看去，“离那么远做甚，怕我会碰你？”
少女点了点头。
“呵呵，”他嗤笑道：“除了卢卡辛和灾厄神，有男人碰过你吗？”
见她又点了点头。
蒋云朝也还是笑，“你知道是哪种‘碰’吗？”
“…”
“不是保护你、照顾你，而是伤害、侵犯你的身体。”
悸感觉，他说的应该不是弄伤身体，而是类似李尚嬬经历的那种，“你想说，人类的交配？”
交配…
瞧瞧，在她眼里，人和牲畜有何区别？
蒋云朝笑看着她，“我差点忘了，你岂会将凡人放在眼里，何须在意她受过什么。”
“悸，你根本学不得人的情感，更不会理解，你只管成为那九天之上的神明，我们，不过是拖累你的负担，就连凌霁的情意，也只会耽误你的前程。”
“…”
“你为何要留下来，为什么要救我们？我们值得让一位神，牺牲自己来拯救吗？”
“…”她缓缓睁开双眼。
“你不该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去？你该走才是…悸，你走吧。”
“你走啊！”
他一把挥倒身边的瓷瓶，满溢的酒水撒在地上，而他随手抓到什么，看都不曾看一眼便扔了出去。
“啪！”
听到声音，他抬头看去，目光瞬间呆滞。
少女的身边，衣裳，还有左肩的头发上，落着瓷瓶的碎片，而在她左侧的脸颊上，出现了两道细浅的血痕。
“…姑娘…”
不…
悸拨掉身上的碎片，站了起来。
不…
他猛地起身，想要向前跑去之时，被脚下滚落的瓶子一绊，狠狠摔在了地上。
“别走！”
在他抬头间，悸顿时一愣，“你受伤了。”
“对不起，对不起！姑娘，对不起…对不起…”
“蒋云朝…”
他把脸埋回地上，泣声颤颤，“对不起，对不起…”
“…”
看着面前颤抖的身体，悸默默跪坐下来。
“为什么，说谎？”她问。
男人的哭声一顿。
她不明白，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他一边笑一边问，还一边说着谎言，直到他摔倒，受了伤，那些道歉才是真实的。
她理解了人类痛苦时会悲伤、流泪，会愤怒、谩骂，可是，为什么要无休止的说谎呢？
“我知道，她和卫澜沁都在痛苦。”她说，“但我无法感受那些痛苦，我不明白，我应该感受到吗？”
蒋云朝抬起头，仰视着她平淡的眼睛。
“除掉乌伦和圣官大人，是灾厄神的意志，是神明所维护的，不可以破坏的法则。”
“我没有想过，要拯救人类。”
“…”
她抬头望向窗外，“但是，如果是拉菲蒂奇大人，他或许会保护人类。我不明白，神明为什么会这么做。”
“我想观察人类，理解你们的想法，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神明大人会在意。保护，是人类的意志，不该属于神明，不是么。”
然而，神明却因为保护她而陨落。
“我不会成为神。”她轻声说，“我已经有了不会舍弃的，人类的意志，想要保护他，也想明白他说的所有事。”
一枚木簪，借着月光的滋润，静静停留在蒋云朝的眼中。
她想，也许还有许多，人的意志。
“他说，你会告诉我，发簪的意思。”
比之她不停寻求的答案，还有更加重视的东西。
“但是，”却在蒋云朝开口之前，将发簪收回进手里。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痛苦？怎样才能，让你不再痛苦？”
“…”啊…
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蒋云朝怔怔看着她。
质问她强大却不作为，控诉她为何不能慈悲。
人总会将心愿寄托于神明，却在神出现的时候，不敢问，自己的心愿能否达成。
而神，不一定了解人，原来他们也会束手无策，会有遗憾，甚至会死去。
可是，不是神不够强大，而是到头来发现，原来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根本不用祈求神明。
泪水自眼底滑落，月光悄然爬过窗沿，照耀那点滴水珠，纯粹而晶莹。
他爬了起来，目光落在少女手上的木簪。
“我只是，也想送她一根簪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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