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她朝身侧看了一眼，女子方才哭红的双眼依然微肿，给她面前递上花茶。
屋中点燃烛灯，虽依旧昏暗，却也给冰凉的夜晚生出些许温暖。
“那位卫公子，是神使的情郎？”
“情郎？”
目光落在她左肩发髻的木簪，圣女轻轻笑着，“就是相互喜欢的人，中原有发簪定情的习俗。”
她抚上那根簪子，相互喜欢…，她也是，在喜欢他吗？
“没想到神使会爱上凡人。”
她转过头，见雪花正看着她说道。
圣女笑了笑，“万物都有情，森林有情，哺育生灵生长，人有情，会细心抚养后代，动物有情，陪伴人们共存，神有情，才会为生灵赐福。”
她伸手抚摸雪花的头顶，“爱不是羞耻的东西，无论爱上谁，情意都是美好的。”
圣女又看向悸，“被选为圣女的人，必须是没有亲人的纯洁女子，一旦被选中，倘若打破规矩，就会被处刑。”
“但人，怎会一生无情无爱呢。”她垂下的眼眸中划过淡淡忧伤。
“她，爱上了谁。”悸看了眼雪花，说道。
雪花低下头，双手在腿上微微颤抖。
圣女的笑容中，似乎带着伤感，“那是两年前的事了。”
…
他们的职责是守护封印，等待神使的到来。
直到四年前，她没有等来神使，却得知有一道封印被破。
她躲在瘴林深处的城寨里，日夜祈求解救世间的神使快一点到来，可是一年、两年过去，什么也没等到。
最后，她决定去和其他使者商量，压制邪神的办法。有萨满的前车之鉴，族中认为她前往中原十分危险，一番商议后，决定派雪花代为传话。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雪花刚到江游一带，就被一伙不知名的人抓住。她被关了起来，饿了很多天，想逃跑就会遭毒打，好在她有过乔装，那些人并未看出她来自南蛮。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日，她和数十个女人一起，被送去了南境。
之后她才明白，她们都是送给南岳军的军妓，要伺候这些士兵。
她慌了，她是圣女的接任者，是必须纯洁的女人，不能跟男人交合，绝对不能！她挣脱了看守，拼命朝外面跑去，身后是追来的士兵，她心想，就是死也不能被侮辱。
直到她突然被撂翻在地，惊慌之下，看见头顶是个骑在马上的男人，居高临下的漠然看着她。
赶来的士兵称男人为将军，说她是刚送来的军妓，就要抓她回去；男人听后却阻止了他们，一把将她扯上了马。
也许是看她长得美，男人把她留在身边，只伺候他一人。
……“荆川有一伙商贾，曾为晋东、南岳二军供应妓子，却在一年前，南岳军叫停了这笔生意，甚至遣散了军妓营。”
“他们调差了许久也查不到原因，但后来有消息说，军妓中混进过南蛮的细作，不知是否有关联。”
原来白仲旬所谓的细作，只是一个无辜被迫害的人。
他们的将军，卫辰珏他们说过，是叫…
“衢良。”
正埋着头的雪花一愣，“你知道衢良。”
“他们说过，”悸说道，“南岳军的将领，他就是带走你的人吗？”
雪花再次低下头，点了点脑袋。
“那么，他伤害了你。”
雪花突然怔愣，继而耸起肩膀，双手捂住脸，在那阵阵轻颤之中，竟是女子摇头之下的否认。
悸顿时睁大双眼，心中满是惊讶，她不是在痛苦吗，和她有过相似遭遇的人，都在痛苦，李尚嬬、秋棠，还有卫澜沁，她们都是被伤害的，她为什么否认？
“为什么？”她不禁问出了声，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压抑的哭声。
圣女摇了摇头，手上握着已经凉透的花茶。
“故事的开头尽管悲伤，却也有了美好的过程，有了这个过程，爱就可以发芽。”
她温柔地看着雪花，“能在黑暗中遇到火光，并不是坏事，让这孩子痛苦的，是战争开始，她和那人只能对立。”
“不能站在一起，不能坦然拥抱，明明是感到抱歉的事，却身负不得不遵循的道理。”
她在女人的言语中，手掌不由自主地抚上胸口，那些难以言喻的感受，竟然如此相同。
原来不是只有分离，才会让人感到痛苦吗。
“总有那么多的不得已，让相爱的人无法相守。”
在那放声哭泣中，胸前的手突然抓紧衣领，墨发随着吹进屋内的风而晃动，让那木簪轻轻碰触手指。
她的瞳孔慢慢扩散，带着心中勃然升起的欲念。
想见到他。
…
“等雪花找到法器，我们就启程吧。”圣女说着，令她回过神来，“但我的确有个请求。”
悸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雪花已经不能继承圣女了，她的事长老也知道，但长老想要打仗，我答应不会妨碍他，以此交换雪花的平安。”
“但若是我死了，”她垂下眼睛，缓缓叹出一口气，再抬头时说道：
“我想带雪花一起走，还有，请你找一个愿意照看她的人，让她以后平安生活下去。”
“圣女大人…”雪花已是哭到哽咽。
而圣女轻轻摸着她的头，“别怕，雪花，要带着勇气活下去，要勇敢地去爱。”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类就是如此。
人一旦有了野心，又怎会轻易放弃。和平？安稳？在他们眼里，那些都是弱者的呐喊，除了软弱无力，什么都不是。
坐在城墙上的女人，侧身去依靠旁边的身影，却被一晃躲了开来。
她并不介意，这个人是不会动摇的，没错，她欣赏他的信念，那双满是坚定的眼睛，永远不会改变。
指尖轻触在男人的眼角，令他眼中划过一瞬的惊讶，居然没能避开。
而女人轻声笑着，
“你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衢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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