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表哥！”
二人一同停下脚步，转过身，见向琉苒朝他们的方向跑来。
卫辰珏似的想避，却被蒋云朝扯了一把袖子，“都这时候了，她兴许不会再想不开。”
无奈之下，他便留在原地，看着向琉苒来到面前，方才跑得太过着急，还在红着脸，一声接一声地喘气。
“表…表哥。”
“…嗯。”
见他应得冷淡，一副避嫌的样子，向琉苒心中疼痛难忍，却还是强打起精神道：“我、我求了几道平安符，这是给表哥你的。”
一边说着，递上了一张牙白描红的符纸。
蒋云朝见状，慢慢退了几步，给他们留出位置，却也不曾走远。
“表哥，我…”
“苒儿，收起来吧。”
“…”
向琉苒低下头，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她还能忍。慢慢收回平安符，又轻声问道：“假如，假如…这一切不会发生，没有邪神，她也不会出现。”
“表哥…会娶我吗？”
卫辰珏顿了顿，“若没有邪神，我亦不会出现。”
“…可、可是…”
“假使，卫家不曾被姚江陷害，还记得过去，母亲本已想安排你我的亲事。”
向琉苒一怔，“…是。”是这样没错，他们就快议亲了，姑母却突然将此事冷了下来，还说表哥不想这么快安定下来。
“母亲是为了保护你。”他说道，“她知道父亲所查之事凶险，不想你被牵连受难，只要你还没嫁，向家便能救你出去。”
“但法器之事，的确是利用了你，对不起。”
“不、不是这样的！”眼泪终是从脸颊滑落，但她从没有为此怪过谁，就是在牢狱之中，她也曾尽力照顾着姑母。
要用那种方式逼迫他和自己成亲，她也是硬端起架势，心魔一起，便是什么都不顾了。
她唯一责怪所有人的，只有这件事，仅仅是不甘心，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成亲。哪怕被牵连入狱，受到折磨，甚至会死，可至少是他的妻子，至少会被他在意，被他记住。
而不是任他放心的知道有二哥在，对别人的关心永远高于自己。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那女人携手，哪怕悸死在战场，他亦会紧随而去。
和他有关的一切，终究是没了自己的位置。
向琉苒伸手捂住脸，放声大哭。
“明明可以成亲的，就快成亲的…”
一声接着一声，哭诉着所有的痛楚和不甘，卫辰珏没有劝慰她，也不曾离开。
直到那哭声渐渐弱下去，他才缓缓说道：
“若你我成亲，往后，会一起比现在更痛苦。”
“…”向琉苒泪眼朦胧，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脸，闷着声儿反驳，“不会的，我会做一个好妻子，我会努力的…”
卫辰珏苦笑着摇头，“是我，总有一天，再难做一个合格的夫君。”
“…”为什么，她想这么问，但是恐怕没有必要了。
卫辰珏抬头望向云彩，是否是天空的某一处，曾有她到来的路？
无论做多少种假设，唯一不变的，只有悸的出现。
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已经被紧紧绑在了一起，毕竟只有她，永远不会改变心意。
“苒儿，你心悦的，该是愿意对你至死不渝之人。”
向琉苒则是用力摇头。
他就是不明白，不会再有了，她不会再有心悦之人，这世上，再无人能比得上他。
而最终，“我知道了，表哥。”她轻声说道，“无论如何，苒儿都愿你平安回来。”
卫辰珏淡淡笑着，却是不曾告诉她，无论生死与否，此战之后，他和悸，都不会再回来了。
……“离开？”
少女看着他问道。
他点了点头，“嗯，等除掉乌伦和姚江，你我便一起离开吧。”
直接走吗？她无所谓，但以他来说，不能和那些人告别，不会觉得遗憾吗？
卫辰珏则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姚江能把控皇权，左右朝廷的意向，莫不过是依靠人心的脆弱，在无所不能的神力面前，少有人能受得住诱惑。”
经历过南境一事后，他时常忍不住想，若更换立场，用邪神之力助冀北军抵抗北狄，他们会拒绝吗？
答案是否定的。
这世上有几人，能看透背后的凶险，还甘愿放弃眼前的最大利益，眼睁睁看着将士用血肉之躯拼杀存亡。
若非忌惮邪神的强大，悸又何尝不会被要求，满足更多的期待。
而人呢，会从最初的敬畏、感激，变成越来越多的依赖，到最后失去判断，以为自己能掌控这份力量。
况且，他逐渐发现，悸和最开始的样子有所不同。她最初只听命于自己的命令，抑或者说他的灵魂，而到后来，她开始了解人，愿意接触大家，顺从人们的心愿。
看上去像是一件好事，但总觉得，她在放弃曾经的一切，放弃成为神的继承者，也放弃了身份背后的骄傲。
到头来，神和人还是不能共处，她只能选择一样，但她的力量，决定了他们只有一个选择。
“如果有办法，我们回去你的世界吧。”
他说这话时，明眼看尽悸脸上停留的惊讶。
“就算不想成神，至少该让那些神明知道，你完成了一件艰难的任务，作为奖励，让他们解除神罚才是。”
哪怕不能陪她到尽头，却不想一直惦记着，有一日她会痛苦地死去。
“以我的能力，定是奈何不了卢卡辛，他往后如何，也得讨个说法。”
“还有我身上的力量。”
卫辰珏举起手掌，翻过来又背过去，“没了邪念神，我并不需要这种力量，若是有机会，还是还给风神吧。”
他一件件设想着，与她娓娓而道，少女则是安静地看着他，不时对他问出的意见回应一句。
他所说的一切，她全都答应下来，只唯独问道：“再也不能见面的话，你会思念他们，会痛苦吗？”
卫辰珏笑了笑，“我会想他们，但不会痛苦了。”
他曾经拼命想要抓住一切，曾有过失而复得的欣喜，也有过得而复失的绝望，这一路，遗憾和幸运总是相伴的。
但最终，能一同经历这一遭，倒也没什么好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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