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一切的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头顶阴沉的上空，似一道幕布化为巨大的铅版，不允许一丝光线穿透，这一刻，整个世界陷入了窒息般的黑暗。
只有暗红的闪电如蛇，撕开乌黑的云层，雷声轰鸣，暗涌的咆哮，预示着天空即将酝酿一场巨大风暴。
少女缓慢而压抑地喘息着，半跪在残破的屋顶之上，胸前的灰石，暗淡得只余隐隐微光，肌肤上的淡蓝斑纹，只剩下一半不到了。
抬头仰望，邪恶而高贵的神明，终于以那全盛之态现身于世间，仅是一道气息，便似与天同齐，压迫所有生灵。
位于东方的神石瞬间消失，转而出现在少女面前，她对着神印许下心愿：
神明大人，请给我一点时间。
神印猝然飞升至高空，发出极为耀眼的光束，像要盖过乌云一般，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光明。
与此同时，悸的身影一晃，瞬间冲向了神祗身前。
…
比起人还有意识克制，马匹已然伏于地面，丝毫不敢动弹。卫澜汋强忍着不适，只身跑向卫辰珏。
“阿珏，阿珏！”
光是那七窍出血便足以表明，这具身体承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势。
她突然警惕地转过头，本已被击落的男人，慢慢坐了起来，尽管他衣裳尽碎，身上看着同样狼狈，神态却似毫无影响。
卢卡辛早已对他们失去了兴趣，他更关注的，是最终的结果。
眼看他就要离开，卫澜汋拔出佩剑，试图攻击，然而空气中的压迫，使她根本无力可用，才刚跑了几步便跌倒在地。
“…慢…着…”
卫辰珏紧闭双眼，靠着本能一点点撑起身体，周围再次涌起一股飓风，而他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必须撑住，只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
亿万红雷齐发，直指那养育了万千生灵的大地之脉，只为将所有的一切，毁于一旦。
灾厄之神印鼎立于天地间，挡下了毁灭的力量。
空中凝结出三道法阵，分别朝向南、北、东三个方位。
没有丝毫犹豫的，悸一把拔出胸口的灰石，砸向北端的法阵，又甩出两轮环刀击中东面，而自己瞬身闪至朝南的法阵前，三方齐发，一同挡下了所有攻击。
而光茫之后，是那阴森的血刃，再度贯穿她的身体。
发间的木簪，径直断裂成两半，墨发四散，随血滴而落。
却在下一瞬间，她一只手握住对方持剑的手腕，另一只手径直扼向神的咽喉。
仅剩的神印齐聚闪耀，尽数化为光圈脱离身体，紧紧缠住邪念神的身躯。
“你！”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女，究竟是何等的生命力，在神的重创之下，依然有抗争的气力。
那坚挺的身躯，已是换上了诡谲的黑纹密布，刺骨而钻心的痛楚，居然勉强维持了意识。
然而，身处两地的二人，实则早已耗尽命数，那意志，或许只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
“值得吗，为了复仇。”
复仇？
不是的。
她不是为了复仇而战。
她的眼中，除了邪念神的样貌，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直到看着他的脸上，同样出现那些诡谲的暗黑斑纹，直到他的神情变得狰狞，她也不曾松手。
是为了灾厄神的意志，为了世界的法则，为了…他的心愿。
“弑神，你也会一起死，灵魂消散，永无来世！”
她知道的，正是怀着对结果的决心，才甘愿拼劲一切阻止这场错误。
“他也会死！但他比你幸运，至少还有轮回。”
是，是的…
他们就要分别了，再也，不能在一起。
她要食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的身躯，在黑暗的混沌中渐渐消散。
“悸，为什么流泪？你在痛苦吗？”
“得到了人类的情感，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
放弃了轮回，放弃和他再续前缘的机会，只为了铲除邪念神的欲望，为什么。
“值得吗？值得吗！”
一声怒吼，为这段消亡的神圣生命，画上了最后一笔终结。
暗云散去，明朗的天空下，少女的身躯朝向大地坠落。
白云、山脉，广袤的树林，繁华城镇，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切的一切，在那双空洞的眼眸中一一流过。
她的抉择，没有值得或不值得。
于她诞生的意义，作为神明的传承者，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如果，可以说自己的幸福，便是曾经与神明的缘分，接受了他的教导；承过风神大人的许多帮助，还有崕翎一直陪她训练。
她曾接受与人类相处，他们会避开她的诅咒，又想尽办法靠近她，和她共处；曾看过人类的欢笑和悲伤，被他们寻求过帮助，也见他们努力地做事。
而她，还爱上了神明大人的转世。
爱？
啊，是啊…
她爱上了卫辰珏，作为一个非神非人的存在，爱上了一个，短暂的生命。
那空洞的眼眶中，不停飘撒着泪水。
好遗憾…
……“男人送发簪，代表心悦之情…”
作为相爱的羁绊，是不是她也该送一样礼物？
可是，对不起，对不起，不能告诉你了，卫辰珏。
还有那些应该道谢的话，也不能对所有人说了。
但没有后悔，心里有太多的遗憾和抱歉，却唯独没有后悔。
神明大人，我终于明白，该守护的，其实是神的意志，世界的法则。
不仅是情感，我的力量，神印，身份，我是一名传承者。
神明大人，我们的使命。
我做到了。
…
天边，闪耀的神印飞向它的另一半，顷刻间，白昼乍现极光，如浩瀚银河之降临。
而那早已失去光泽的灰石，突然迸发出耀眼的银光，两半神石绕转，飞向了坠落的少女，其中白银神印径直融入身躯。
短暂的一瞬之下，她的身体，渐渐浮现出银色斑纹，伤势肉眼可见地愈合。
这是…
她突然睁开双眼，望着另外一半，闪耀着淡蓝光茫的神印，伸出双手，缓缓将其握入掌中。
卫辰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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