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轰鸣之声响彻于耳畔，最后一处完好的宫墙，也开始出现坍塌。
危险逼近，本就焦躁不安的心，终于慌乱，直至试图逃离之时，却发现无路可退。
啪嗒。
棋盘之上，左边落下一子，男人并未抬头，只说：“爱妃，该你了。”
她收回了目光，看了看局中走势，随即落下棋子。
皇帝不吝夸赞她的棋艺，“可见你过去下棋，多有藏拙。”
卫澜泱笑而不语，只不时用帕子抵在嘴上，轻咳两声。
这不就是宫中的道理，智者藏拙，愚者自得。
“爱妃棋艺精进不少。”
她微微笑着，回道：“最后一次和陛下对弈，想尽力而为罢了。”
“最后一次？”
“陛下不也是这般想，才叫了臣妾过来。”
皇帝沉声笑了起来，“你啊，足不出门地待着，倒是待出了不少心思。”
“咳咳。臣妾倒是觉得，与宫中不少妃嫔相比，往日总是想得少了些。”
“哦？”
不然，若非往日没能尽力，何至于看着家族覆灭，亲人身亡离散。
她被关在冷宫，对外界无知无觉，直到有一日，来了几个太监、宫女，将她“请”了出去。宫里到处可见忙乱，听着是要赶去行宫，随后，她就被带来这里。
那时才得知，太子已经病故了。
其实，不知道也是好事，不然以姚江的作风，若阿珏他们出事，必然要讥讽一番。
至今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外面一声声的巨响，无不表明，京城出事了。
卫澜泱看了眼皇帝。
“陛下，臣妾有一事不解。”
皇帝看着棋盘沉思，片刻后，应道：“嗯。”
“陛下为何留着臣妾的命？”她抬手落下一子，轻声问。
皇帝神情不变，看了眼桌案一角的杯盏，“爱妃聪颖，该已想到才是。”
卫澜泱笑了笑，“不是于此。”
“哦？”
“臣妾是问，过去陛下为何不杀我。”连女儿都送走了，便是他不在意，也没有留她的必要了，不是吗。
皇帝手中一顿，突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未等他说什么，姜胜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边大喊着：
“不好了，陛下，他们进来了！卫、卫…！”
一声痛呼下，胸口被利刃穿过，血染衣襟，随着刀刃抽离，他沉沉倒在地上。姜胜两眼瞪着前方，直到再没了气息。
一列士兵涌入，两柄长刀架在皇帝肩上，随即，身披铠甲的男人走进殿中。
“搜！”一声令下，士兵们分散开来，搜寻起整个宫殿。
手中的棋子掉落，砸在棋盘上，而那逐渐湿润的眼睛，同样流下泪水。
“…大、大哥…”
卫澜泱难以置信地看着男人。
卫辰钰走上前，笑着轻抚她的脑袋，“泱儿，别怕，没事了。”正准备送她出去，转眼却见桌案上，她手边有只空杯，皇帝一侧却没有。
目光一寒，他低声说道：“可是要用解药，为自己换得一命？”
“大哥，别…”
“哈哈哈哈。”听他一言，皇帝笑了起来，“泱儿聪慧，倒还是卫氏的优点。可惜，朕对你的条件没有兴趣。”
卫辰钰看着他，只有嘴角冷冷微笑。
又对士兵下令，“把人带走，赵氏看管起来，送淑妃去聂大夫那儿，另外，传令搜宫时找寻解药。”
“是…”
“卫辰钰。”
未等被带起，皇帝突然出声道，“若我想，她自然有救，我不想，此毒无人能解。”
“你可以试试。”
“…”
卫澜泱拽着他的手臂，“大哥，别管我了，此地危险，先离开吧。”
卫辰钰拍了拍她，挥手散了钳制的士兵，转而问：“皇上想要什么？”
“大哥！”
皇帝将目光移回棋局，沉声说道：“此局，非胜、负两种结果；胜则叫你兄妹葬身一处，负则允你们全身而退，如何。”
卫辰钰看了眼棋局，“也罢，只是东宫亦有凶险，不如大家换个地方，决出胜负也是一样的。”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富贵险中求，你这做兄长的，好好看着妹妹下棋便是。”
“大哥，别听他的，我们走吧！”那话中有几分能信，她此时更愿卫辰钰免受危难，还有…
若是可以，她好想见女儿最后一面。
“泱儿，”卫辰钰安抚着按下她的肩膀，“赢了他便是。”
“大哥…”
卫澜泱悲至深处，怒意狂生，冷冽的目光瞪着皇帝，却只见他嘴角含笑。
手中迅速落下一子，一边说着，“大哥，答应我，若东宫不保，你必须赶紧离开。”
卫辰钰并未回应，心神更是飘向远方。
…
宽敞的南郊平原上，攻势突然停止。
卢卡辛立于空中，像是感受到什么。大地之上的尘土，本该随着寂静沉落，却涌动着飘扬起伏。
是风，在吹动无尽的尘埃。
看着那一点点阔大的青光，心下终于生出波动。
突然，他身影一晃，向远方极速离去，而天边轰然落下一股飓风，挡住前路。
他立刻停下，却见周围又升起六股飓风，将他团团包围。
佐罗言！
飓风迅猛逼近，将他围困其中，再无出路，风速如刃，一点点撕裂着他的衣摆。
…
一个士兵走近身边，轻声说道：“将军，时辰快到了。”
“还没消息吗？”
“…是。去南郊的队伍回来了，传信说，南郊被夷为平地。”
南郊…
卫辰钰不禁握紧了拳头。
阿珏…
…
卫辰珏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身体像要被撕裂一般，血液自七窍涌出，经脉也一道道绷断。
而他脑海中想到的，只有一人。
悸…
过去的痛苦，也是如此吗？
“阿珏…阿珏…”
什么…声音？
“阿珏！”
他奋力睁开双眼，狂风之中，卫澜汋骑马的身影，正朝他策奔而来。
“阿珏！时辰到了，动手！快！”
时辰？
对了，时间到了！
他猛地发出一声怒吼，飓风相撞，卢卡辛被卷入风暴，数以万计的裂刃，瞬间破开防御，碾碎一切。
“阿珏！”
汹涌之中，两道光穿过飓风，飞向了宫城。
东边，一人双目垂落，颈间鲜血四溢，那将要倒下的身躯，被稳稳撑扶，平躺着安放入棺中。
骤然，只见万里晴空尽散，大气之上暗云涌动，电闪雷鸣，似有阵阵暗红闪电，藏于云层之中。
命运神静静立于那洁白的齿轮前，天顶的罗盘依然静止，而神的命运，还在转动着，直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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